江无涯的手还抓着怀表链条,指针逆时针转得像要飞出去。光缝已经撑开一半,风雪声从里面传出来,吹得他头发乱甩。他能看见远处的山影,黑色屋檐压着雪,和守钥人说的一模一样。
可地图在抖。
全息影像像信号不好的老电视,画面一闪一跳,坐标线断了又连,连了又断。他试了三次想把工作证贴上去,都失败了。每次靠近,裂缝就猛地抽搐一下,像是在排斥他。
“不行。”他咬牙,“落点锁不住。”
林小闪站在他旁边,双手抬着,电弧从指尖窜出,在空中织成一张网。她的绝缘服边缘已经开始发黑,那是过载的痕迹。她没说话,但眼神死死盯着裂缝中心。
饭桶趴在地上,喘得像台破拖拉机。它刚用獠牙刨了三米深的地洞,把一堆黄褐色的粪便喷到了裂缝边缘。那玩意儿冒着热气,表面泛着金属光泽,是它消化了铁皮罐头后产出的变异矿物。
“电流……和这玩意儿有反应。”林小闪突然开口。
她手指一抖,一道细电打向粪堆。
啪!
蓝光炸开,粪堆表面浮起一层金粉似的颗粒,随风飘进裂缝。那些乱晃的地图线条立刻稳了一瞬。
江无涯眼睛亮了。
“再来!”
林小闪立马加大输出。电火花噼里啪啦地响,她的头发开始炸起来,蓝色电光在发丝间游走。她咬住下唇,硬撑着没退。
饭桶哼了一声,用脑袋撞了撞地面,又挤出一大坨。这次直接喷在裂缝根部。
林小闪引电激发。
轰!
蓝黄交织的光网瞬间铺开,像给裂缝打了层补丁。地图不再抖,金色坐标线笔直射出,终点落在终南山北麓,一个写着“栖云观”的红点上。
“成了!”江无涯大喊。
他立刻把工作证按在地图上。
证件照里的社区主任还是笑着,皱纹都清晰可见。照片一接触光面,整张图突然亮了一下,像是被通了电。
怀表也跟着震。
表盖自动弹开,里面的机械结构翻转重组,投出一段立体影像。
画面里是个雪天。
年轻道士跪在道观外,额头流血,嘴里喊着求长生的话。镜头一转,另一个身影出现在观内——是个七八岁的小孩,穿着粗布袄子,正被人按着胳膊打针。
针管里是蓝色液体。
江无涯瞳孔一缩。
那孩子是他自己。
而握着针筒的人,正是年轻版的周慕白。
影像继续放。
周慕白低声说:“抑制剂已注入,灵魂锚点确认。这一世,你还是会回来。”
小孩哭着挣扎,却被死死按住。
“所以……”江无涯声音发沉,“我不是轮回千年的变量。”
“我是被他种下的种子。”
林小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手上的电光更稳了。
饭桶低吼一声,用鼻子拱了拱江无涯的腿。它不懂这些,但它知道主人现在很难受。
江无涯低头摸了摸它的头,把工作证收回怀里。
“坐标定了,通道稳了。”他说,“可以走了。”
“你真要去?”林小闪问。
“不去不行。”江无涯看着裂缝,“他从唐朝就开始布局,每一世都在等我回来。我不去斩断源头,以后还会有人变成实验体,还会有人被打抑制剂。”
林小闪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下。
“那你可别死在唐朝。”
“放心。”江无涯咧嘴,“我要是死了,谁给你发工资?”
“我没工资。”
“那就没人给你泡面了。”
“我烧了你。”
两人对视一眼,都懂对方的意思。
饭桶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主动走到裂缝前。它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金属、血、还有泡面调料包的味道。那是它第一次见江无涯时的味道。
江无涯拍了拍它的背。
“老伙计,又要陪你冲一次了。”
饭桶哼了一声,像是在说“废话少说”。
林小闪最后检查了一遍电磁网。电流稳定,能量充足,至少能撑十分钟。她把再生电池塞进战术带,确认所有接口牢固。
“我送你们到入口。”她说,“再远我就撑不住了。”
江无涯点头。
三人站成一排,面对裂缝。
风雪声越来越大,道观的轮廓越来越清楚。屋顶的瓦片一片片浮现,门匾上的字也渐渐显现。
栖云观。
江无涯深吸一口气,左手摸到胸口的工作证,右手攥紧怀表。
他知道这一跳下去,可能再也回不来。
现代的时间会继续走,赵铁柱的女儿还得吃药,童童明天还要上课,张婶早上还会塞给他咸菜。
但他必须去。
不是为了当英雄。
是为了不让那个小孩再被打针。
“准备好了吗?”他问。
林小闪点头。
饭桶低吼。
江无涯迈出一步。
脚还没落地,裂缝突然嗡鸣一声,金光暴涨。
电磁网剧烈震荡,林小闪手臂一抖,差点断电。她立刻稳住,加大输出。
“有东西在拉!”她喊。
江无涯感觉怀表发烫,像是要烧起来。工作证也在发热,贴着胸口的位置火辣辣的。
“不管它!”他说,“往前走!”
三人合力推进。
裂缝边缘的粪矿发出刺眼金光,与电磁网共振,形成一条稳定的通道。风雪中,道观的大门完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看不见尽头。
江无涯跨过门槛。
林小闪紧跟其后。
饭桶最后一个进去,四蹄刚踏上石阶,身后裂缝猛然收缩,轰地闭合。
世界安静了一瞬。
然后,风雪停下。
他们站在道观院子里。
地上积雪未化,香炉倒在一旁,灰烬被风吹散。远处传来钟声,悠长而冷。
江无涯低头看怀表。
指针停了。
他抬头看向主殿。
门缝里透出一点蓝光。
和注射器里的液体一样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