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叠着一层的陈旧黄符纸只留下些被撕扯后卷曲的边角还没撕干净。
我凑近了,仔细辨认着最新那张符纸上模糊的朱砂印记,日期赫然是一月之前。
我仔细瞧了瞧上面的日期,得出了三个月便会更换一次黄符的规律。
我忍不住抬眼看向徐叙,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调侃。
“你们这青城……”
“这么邪乎吗?”
徐叙原本放松的神情瞬间收敛,眼底掠过一抹凝重。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了几分。
“青城的历史想必你还没听过,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们细说。”
等上楼后,我们聚在他那间同样贴着符纸的房间里。
窗外是青城高楼仿古的飞檐翘角,灯火阑珊。
徐叙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目光投向脚下看不见的地底,缓缓开口,讲述起这座古城家喻户晓却又讳莫如深的过往。
一直被传说是某个未能证实的前朝旧址。
那朝代只在野史杂谈里飘着影子,正史上找不到半点痕迹,无法证实其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青城大规模开发那会儿,地皮一翻开,底下简直像捅了古墓的窝。
一铲子下去,不是这个穴,就是那个冢。
考古的专家们对着挖出来的瓶瓶罐罐、玉器铜钱,头发都愁白了。
这些玩意儿,跟他们熟知的历史朝代,哪哪都对不上号。
于是也只能揣测,这里可能是那个不存在的朝代旧址。
青城的地下的过往,至今还在研究求证。
古墓多,意味着亡魂也多,阴气也重。
早些年,青城有句老话,叫‘青城不养闲人’
那些生下来就带着不足、体质孱弱的孩子,特别是早产的,是一定留不住的。
不管医术多高明,医院多先进,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生机,常常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便夭折了。
能在这片土地上磕磕绊绊平安长大的,都是命足够硬,能扛得住这地下千万亡魂阴气磁场无形侵蚀的
越是这么邪乎的地方,人反而越聚越多,发展得飞快,繁华得很。
那些被挖出来的古墓,在青城人这里不是秘密,甚至…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
人们尊重这份深埋地下的历史,把挖出来的骸骨身上的装扮、首饰都复刻出来,想把千百年前的审美,在这地上延续下去。
因此便将青城,打造成了一座古城。
引得人争相来往。
像我们住的这种酒店,还有本地人的住宅,都会贴上这个从三才观里求来的符。
主要是图个心安,特别是让外来的游客能踏踏实实睡个觉。
三才观的符,最初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后来似乎是秉承着做善事的想法,才会定时派人送符过来。
这也是三才观名声大燥的原因之一,加上它本身历史够久远,底蕴深厚。
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玉山村,都听过其盛名。
说到这儿,徐叙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带着点自嘲。
“我那会儿刚上山学艺,可是吃尽了这符的苦头,没日没夜地跟着师兄画啊画,手腕子都僵了。”
“其实来青城的人多了,阳气自然也就足了,那些年地下古墓带来的阴晦影响,确实被冲淡了许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发展起来之后,我也再没听说过有那种出生就带病的孩子连医院门都来不及进就没了的事,现在医疗条件也好,基本都能救回来。”
“那你还挺幸运,能活下来。”我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谢谢夸奖。”徐叙毫不客气的扬起一抹笑容。
听他讲完,我下意识地垂眸,视线落在脚下厚实的地毯上。
初来乍到,倒也没感受到什么阴魂的存在。
厉殊这个阎王爷又不是吃干饭的摆设,怎么可能容忍一座城的地下盘踞着无数老鬼,还任由它们出来祸害人命?
心里有了底,故事也听完了,我们便准备起身散去,各自回房休息。
门上这些黄符,对于我和现在的银珠来说,早已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或威胁。
无非就是看着有点碍眼罢了。
鬼魂嘛,看见这种专门用来对付、克制自己的玩意儿,本能地感到排斥和厌恶。
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手,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我转过身,看向屋内的徐叙,问道。
“对了,现在青城还陆陆续续有新的古墓被挖出来吗?”
“还有,以前挖出来的那些东西,我们普通人能不能去看看?”
徐叙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丝了然。
“正在挖掘的现场?那都是考古重地,寻常人肯定是没法靠近旁观的,层层把守着呢。”
他话锋一转。
“不过,青城有家专门的博物馆,就是为这些地下古墓建的,挖出来的东西,经过专家修复整理,都会放在里面公开展览,供人参观了解,离这儿不远,但这会儿,”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肯定已经关门闭馆了。”
“行。”我点点头,干脆利落地交代,“那你看着安排下行程,找个时间,我们去那博物馆逛逛。”
说完,不再停留,拉上徐叙的房门,自然地挽起一旁岑苍栖的手臂,一同离开。
脚步在铺着地毯的走廊里无声前行,心绪却并未平静。
但凡有一丝能找到我尸骨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走到房间门口,一直沉默不语的岑苍栖忽然开口问。
“绾绾想去那些正在挖掘的古墓寻找自己的尸骨吗?”
“你好聪明啊!”我嘴角扬着一丝狡黠的笑,捏了捏他的脸。
随即目光变得凝重,盯着他漆黑的眸子。
“你最近似乎一点傻气都没有了。”
这不是一件令我开心的事情。
意味着岑苍栖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