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硕第一次摸到渡魂佩,是在宣和三年的暮春。
那时他还是镇国公府的小世子,刚满十岁,穿着月白锦袍,蹲在府里的老槐树下,看父亲沈砚之从樟木箱里取出个乌木匣子。匣子上雕着云纹,边角包着银,打开时飘出一缕陈年的檀香,落在他鼻尖,混着院里新开的紫藤花香,暖得人心尖发颤。
“阿硕,这是沈家的传家宝。”沈砚之的手指拂过玉佩,那羊脂白玉上雕着繁复的缠枝纹,纹路深处藏着丝若有若无的青蓝,像把春夜的星河揉进了玉里,“叫渡魂佩,能镇邪祟、稳魂体。往后你带着它,就像爹在你身边一样。”
沈硕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玉佩,就觉一股暖意顺着指缝钻进来,连前些天淋了雨的咳嗽都轻了些。他把玉佩用红绳系在脖子上,藏进锦袍里,夜里睡觉都攥着,生怕被人抢了去。
往后五年,沈硕跟着父亲学玄门术法。他天资卓绝,画符念咒一学就会,连府里最老的玄师都夸他“天生带魂气”。可沈砚之从不许他碰书房里那本锁着的《噬魂阵解》——那是沈家禁术,以魂为引,能摄人魂魄,却极易反噬,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玄门术法是用来护人,不是用来害人的。”沈砚之摸着他的头,手里翻着泛黄的古籍,“尤其是噬魂阵,碰不得。”
沈硕那时不懂,只乖乖点头。他眼里的世界,是国公府的朱墙黛瓦,是父亲温厚的笑容,是渡魂佩贴在胸口的暖意,干净得像块未经雕琢的玉。
变故发生在他十五岁那年的深秋。
京城里来了个游方道长,自称“清玄子”,说能炼出长生丹,引得王公贵族争相追捧。沈硕第一次见他,就觉这人不对劲——他道袍上绣着暗纹,竟是失传已久的噬魂阵图腾,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阴腥味,像古墓里的腐气,裹在檀香里,让人心里发寒。
“爹,那清玄子有问题。”沈硕拉着沈砚之的袖子,声音发紧,“我用魂力探了下,他袖袋里藏着噬魂阵的阵盘,还有几缕孩子的残魂。”
沈砚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早听说清玄子背后有靠山,是宫里的李公公,想靠长生丹讨好皇上。如今沈硕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这清玄子是在练邪术,用活人的魂魄炼药。
“阿硕,别声张。”沈砚之压低声音,“李公公权势滔天,我们现在动他,会连累整个国公府。”
沈硕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那些被抓去炼药的孩子,想起他们父母在城门口哭断肝肠的样子,心里像被火烧一样疼。可他听了父亲的话,没声张,只跟着父亲悄悄收集证据,看着清玄子用金银打通关系,看着一个个无辜的孩子被送进他的道观,再也没出来。
直到三个月后,沈砚之找到了清玄子炼药的窝点——京郊的废弃古观。
那天夜里,月亮被乌云遮住,连星星都看不见。沈砚之带着沈硕,还有三个府里的玄师,悄悄摸到古观外。观里一片漆黑,只有三清殿亮着灯,隐约能看到清玄子坐在法坛前,手里拿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法坛周围,绑着四个孩子,他们闭着眼睛,脸色惨白,气息微弱,显然魂魄已被吸走了大半。
“动手!”沈砚之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进去。
沈硕跟在后面,手里攥着符纸,刚想对着清玄子扔过去,却突然被一股力量缠住了脚踝。他低头一看,是清玄子的徒弟,手里拿着镇魂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徒弟穿着灰布道袍,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藏着和清玄子一样的阴狠。
“沈小世子,敢坏我师父的事?”徒弟冷笑,手里的镇魂钉对着沈硕的胸口刺过来,“今天就让你爹尝尝丧子之痛!”
沈硕慌忙侧身避开,手里的符纸对着他扔过去。符纸燃起来,烫得那徒弟连连后退。可道观里还有十几个道童,手里都拿着镇魂钉,专门克制魂力。沈硕的魂力刚凝聚起来,就被镇魂钉打散,胸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他差点跪下来。
“阿硕!”沈砚之看到儿子被围攻,分心之下,被清玄子的桃木剑刺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官袍,清玄子趁机发力,魂力化作一道黑气,钻进了沈砚之的身体里。
“爹!”沈硕目眦欲裂,不顾镇魂钉的刺痛,朝着清玄子冲过去。
可他还是晚了。清玄子猛地转身,手里的桃木剑对着沈砚之的胸口刺进去,嘴里念着诡异的咒语:“噬魂阵,起!”
法坛上的阵盘突然亮起来,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三清殿。沈砚之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魂魄被一点点从身体里抽走,他看着沈硕,眼里满是不舍和愧疚:“阿硕,拿着……渡魂佩……跑……”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乌木匣子,朝着沈硕扔过去。沈硕伸手去接,可还没碰到匣子,清玄子就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撞在柱子上,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在匣子上。
“想跑?”清玄子冷笑,走到沈砚之面前,一把夺过他脖子上的渡魂佩——那是沈砚之自己戴的那枚,比沈硕的更古老,纹路更繁复,“沈家的渡魂佩,果然是好东西。有了它,我的噬魂阵就能更厉害,到时候,就算是玄门掌门,也奈何不了我!”
沈硕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魂魄被噬魂阵吸走,看着清玄子拿着父亲的渡魂佩,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挣扎着站起来,魂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周身的空气都在颤抖,连地上的青砖都被卷得漫天飞。
“我杀了你!”沈硕嘶吼着,朝着清玄子冲过去。
可他太年轻了,魂力虽强,却没经历过这么惨烈的场面。清玄子抬手,一道黑气对着他射过来,刚好击中他的胸口。沈硕只觉得一阵剧痛,魂魄像是被撕裂一样,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留着他的魂魄,还有用。”清玄子踢了踢沈硕的身体,对着徒弟说,“把他的魂体碎成七片,扔去乱葬岗。我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让沈家断子绝孙!”
那徒弟点头,拿起镇魂钉,对着沈硕的魂魄狠狠刺下去。沈硕只觉得魂魄被一片片撕开,疼得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他最后看到的,是清玄子拿着父亲的渡魂佩,转身离开的背影,还有父亲那枚落在地上的乌木匣子,盖子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然后,他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次有意识时,沈硕发现自己飘在乱葬岗上空。
这里是京城外的荒坡,全是无主的坟堆,野草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鬼哭。地上的野狗啃着腐烂的尸体,嘴角还挂着血肉,看到他飘过来,眼里闪过一丝贪婪,朝着他扑过来,撕咬他的残魂。
疼。
钻心刺骨的疼。
他的魂体碎成了七片,每一片都很虚弱,连凝聚成形都做不到。野狗的牙齿撕咬着他的魂体,阴风吹得他魂飞魄散,他只能蜷缩在坟堆后面,看着月亮升起又落下,看着乱葬岗的尸体埋了一层又一层。
他想报仇,想杀了清玄子和他的徒弟,想把父亲的渡魂佩拿回来。可他连飘出乱葬岗都做不到——他的魂体太弱了,只要碰到阳光,就会被烧得魂飞魄散。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硕在乱葬岗飘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气息,学会了在阴风中凝聚残魂,学会了用魂力驱赶野狗。他看着一个个新的坟堆堆起来,看着一个个孤魂野鬼在乱葬岗里哀嚎,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深,魂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强。
直到第三年的冬天,一场大雪覆盖了乱葬岗。
那天夜里,沈硕正蜷缩在一个坟堆后面,用魂力抵御寒风,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警惕地飘起来,躲在树后面,看到一个穿着灰布道袍的人,手里拿着罗盘,正朝着乱葬岗走来——是清玄子的徒弟。
这三年里,清玄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徒弟来乱葬岗看看,怕他没死透。之前来的道童,都被沈硕用魂力引到了野狗窝,要么被野狗咬伤,要么吓得落荒而逃。
这次来的徒弟,手里拿着镇魂钉,身上还带着符纸,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拿着罗盘,在乱葬岗里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沈硕的残魂在哪?师父说了,必须把他的魂体彻底打散,不能留一丝痕迹!”
沈硕躲在树后面,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藏身的坟堆,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他凝聚起所有的魂力,化作一道黑气,对着那人的后脑勺狠狠砸过去。
“谁?!”徒弟惊呼一声,慌忙转身,手里的镇魂钉对着黑气刺过来。
沈硕早有准备,侧身避开,魂力化作一把小剑,对着他的手腕刺过去。那人疼得惨叫一声,镇魂钉掉在地上。沈硕趁机发力,魂力缠住他的脖子,把他往野狗窝的方向拖。
“救命!师父救我!”徒弟哭喊着,挣扎着想要逃跑。可沈硕的魂力越来越强,他根本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进野狗窝。
野狗闻到人的气息,疯了一样扑上来,对着他撕咬起来。惨叫声响彻整个乱葬岗,沈硕飘在旁边,冷冷地看着,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从那天起,沈硕的胆子大了起来。
他开始偷偷飘出乱葬岗,在京郊徘徊。他不敢靠近京城,只能在古观附近飘着,看着清玄子一次次带着道童进古观,看着那些无辜的孩子被当作“祭品”,心里的恨意像火焰一样燃烧。
他想冲进去,想杀了清玄子,可他知道,自己还不够强。清玄子有父亲的渡魂佩,有噬魂阵,还有宫里的李公公撑腰,他现在冲进去,只会白白送死。
他只能等。
等自己的魂体凝聚成形,等自己的魂力强到能对抗清玄子,等一个能报仇的机会。
这一等,就是五年。
五年里,沈硕在京郊飘着,吸收着天地间的阴气,魂力越来越强,魂体也渐渐凝聚成形。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魂力,学会了用魂力感知周围的动静,甚至能短暂地凝聚出实体,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他看着清玄子的名气越来越大,看着李公公把他请进皇宫,看着京城里失踪的孩子越来越多,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深,可也越来越冷静。他知道,报仇不能急,必须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直到那天,他在古观附近飘着,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很弱,却很温暖,像小时候父亲手的温度,像……渡魂佩的温度。
他顺着气息飘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素白襦裙的少女,正站在古观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脸色苍白,眼里却燃着一簇火。
是云瑾。
她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前些天她弟弟被清玄子抓去炼药,至今没回来。她脖子上戴着一枚玉佩,和父亲的那枚很像,只是纹路简单一些,颜色更白一些。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莹光,那股温暖的气息,就是从玉佩里散发出来的。
沈硕飘到她身边,看着她攥着纸,指节泛白,看着她眼里的绝望和不甘,心里突然软了一下。
“他们在逼我。”云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倔强,“我不能让弟弟白死,不能让清玄子逍遥法外。”
沈硕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等的时机,来了。
他能感受到,云瑾脖子上的渡魂佩,和他有着某种联系。那玉佩能镇邪祟、稳魂体,刚好能帮他稳定魂体,对抗清玄子的噬魂阵。而云瑾,有勇气,有智慧,还有父亲生前的好友——玄门掌门周真人帮忙,刚好能帮他收集清玄子的证据,让他身败名裂。
更重要的是,他在云瑾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种不甘被黑暗吞噬,想要守护正义的决心。
“不用等明天。”沈硕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没有半分游魂的飘忽。
云瑾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青蓝色的魂力,像藏着一片风暴,却又带着一丝让她安心的暖意。
沈硕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他要帮她,帮她找回弟弟的魂魄,帮她打倒清玄子。
他要拿回父亲的渡魂佩,要让清玄子血债血偿。
他还要……守护这个少女,守护她眼里的那簇火,不让她像自己一样,被黑暗吞噬。
从那天起,沈硕就跟在了云瑾身边。
他看着她偷偷潜入古观收集证据,看着她和周真人商量对策,看着她一次次面对清玄子的威胁,却从不退缩。他用魂力帮她驱赶道童,帮她探查古观里的情况,帮她稳定因愤怒而颤抖的手。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渡魂佩,越来越觉得熟悉。直到有一天,云瑾把玉佩凑到他面前,笑着说:“周真人说这是沈家的渡魂佩,认主了,能帮你稳定魂体。”
沈硕的指尖碰了碰玉佩,魂力刚触碰到,玉佩就发出一道柔和的青光,顺着他的指尖往里钻。那股温暖的气息,和父亲的渡魂佩一模一样,甚至比父亲的那枚更纯粹,更强大。
“这玉佩……”沈硕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我爹留给我的,当年没来得及交给我,就被清玄子抢了另一枚。”
他终于明白了。
云瑾的这枚渡魂佩,和父亲的那枚,是一对。
当年沈家有两枚渡魂佩,一枚是父亲戴的,用来镇宅护院;一枚是留给下一代的,用来守护身边的人。父亲当年把留给沈硕的那枚,放在了乌木匣子里,想在他成年那天交给她,可还没来得及,就被清玄子杀了。
那枚匣子,后来被周真人捡到了。周真人是父亲的老朋友,知道沈家的遭遇,也知道渡魂佩的来历。他把那枚渡魂佩带在身边,一直等着能找到沈硕,或者能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直到遇到云瑾。
云瑾的善良,她的勇气,她的正义,让周真人觉得,她就是那个能继承渡魂佩的人。所以,他把渡魂佩交给了云瑾,希望她能带着渡魂佩,找回弟弟的魂魄,也替沈家报仇。
而沈硕,也终于找到了能帮他稳定魂体,帮他报仇的人。
“那这次,我们就把属于你的,都拿回来。”云瑾握紧玉佩,眼神坚定。
沈硕看着她,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
八年了。
整整八年。
他从一个天真烂漫的世子,变成了一个飘荡在阴阳两界的厉鬼;从一个被父亲护在身后的孩子,变成了一个能守护别人的强者。他经历了魂体碎裂的痛苦,经历了乱葬岗的折磨,经历了五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了能和他并肩作战的人,等到了能报仇的机会。
他看着云瑾眼里的光,看着她脖子上的渡魂佩,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痛苦,都值得。
“好。”沈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我们一起,把属于我们的,都拿回来。”
那天夜里,沈硕飘在云瑾的窗外,看着她坐在灯下,手里拿着符纸,认真地画着。月光洒在她身上,渡魂佩在她的衣领里,泛着淡淡的莹光,像一颗星星,照亮了她的脸庞,也照亮了沈硕心里的黑暗。
沈硕知道,从那天起,他不再是一个孤独的厉鬼。
他有了要守护的人,有了要完成的事,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第二天傍晚,雪停了,天空被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色。沈硕跟着云瑾,往京郊的废弃古观走去。他飘在她身侧,周身的魂力收敛得极好,却在心里默默发誓。
清玄子。
你欠我的,欠沈家的,欠那些无辜孩子的,今天,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古观的木门朽坏不堪,沈硕用魂力轻轻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他率先飘进去,看着三清殿里的法坛,看着清玄子那张贪婪的脸,看着他手里父亲的那枚渡魂佩,眼底的厉色越来越浓。
八年的仇恨,八年的等待,八年的痛苦。
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沈硕深吸一口气,周身的魂力骤然爆发,青蓝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三清殿。他看着清玄子惊慌失措的脸,看着那些道童吓得掉在地上的镇魂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清玄子,”沈硕的声音里带着蚀骨的寒意,“八年了,你还记得我吗?”
清玄子的眼睛猛地瞪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硕一步步往前飘,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细缝,每走一步,他的魂力就强一分。他看着清玄子手里的渡魂佩,看着父亲的遗物被当作邪器使用,心里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今天,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把属于我的,属于沈家的,都拿回来。”沈硕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扎进清玄子的心里,“我还要让你知道,你用噬魂阵害了那么多孩子,用活人炼魂,你所谓的‘长生丹’,不过是沾满鲜血的罪恶。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沈硕的魂力化作一把巨大的剑,对着清玄子劈过去。云瑾也同时发力,渡魂佩化作一道光柱,和魂力剑一起,朝着清玄子射过去。
清玄子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被周真人的弟子拦住了去路。桃木剑刺进他的腿,镇魂符贴在他的额头,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缕黑烟,被渡魂佩的青光吸了进去。
沈硕飘到法坛前,看着父亲的那枚渡魂佩掉在地上,他伸手,魂力凝聚成一只手,轻轻捡起玉佩。
玉佩冰凉,却带着父亲的气息。沈硕握紧它,眼眶突然有些红。
爹,我做到了。
我杀了清玄子,拿回了你的渡魂佩,替你报了仇。
以后,我会好好守护云瑾,好好守护这两枚渡魂佩,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它们。
云瑾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沈硕,我们赢了。”
沈硕转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看着她脖子上的渡魂佩,突然觉得,心里的仇恨和痛苦,都烟消云散了。他握紧手里的两枚渡魂佩,对着云瑾笑了笑:“嗯,赢了。”
那天夜里,皇宫里传来消息,李公公因牵涉邪术被赐死,清玄子的道观被查封,那些被抓去炼药的孩子的魂魄,也被周真人用术法超度了。
周真人说,沈硕的魂体已经很稳定了,只要有渡魂佩的帮助,用不了多久,就能凝实成实体,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沈硕看着云瑾兴奋的样子,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突然充满了希望。
八年了。
他从地狱爬回来,经历了碎魂之痛,经历了无尽的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不仅报了仇,还找到了值得守护的人,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意义。
月光下,沈硕手里的两枚渡魂佩,都泛着淡淡的莹光。一枚是父亲的,带着岁月的沧桑;一枚是云瑾的,带着温暖的希望。它们紧紧地挨在一起,像他和云瑾的羁绊,跨越了阴阳,跨越了八年的时光,紧紧地连在一起。
沈硕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他和云瑾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以后,他们会一起逛京城的集市,一起吃街角的糖画,一起去守护那些善良的人,一起去驱散那些黑暗。
他不再是那个孤独的厉鬼,他有云瑾,有渡魂佩,有无数支持他的人。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们。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道是云瑾的,清晰而温暖;一道是沈硕的,青蓝而虚幻,却紧紧地挨着她的影子,像是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沈硕握紧云瑾的手,虽然握不到实质,却能感受到她的温度。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云瑾,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云瑾笑了,眼里闪着泪光:“好,一起走。”
两枚渡魂佩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也照亮了他们跨越阴阳的爱情。
八年碎魂,一朝渡魂。
沈硕知道,他的新生,从遇见云瑾的那天起,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