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城,福宁殿内。
皇帝赵煦,章惇和蔡汴两位臣子,三人正相对而坐。
御案上,正摊着来自西北前线的最新奏报,此刻三人都难掩脸上的喜色,显然是前线又取得了大捷。
“官家,经此番平夏城一役,西夏恐怕是无力再战了,
臣估计着,那西夏的使臣明日要换一番态度了。”蔡汴拱手道,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赵煦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好!打得好!此战能毕其功于一役,多亏了变法积攒下的钱粮军械!
章卿,此战你居功至伟呐!哈哈哈……”
章惇当即拱手:“陛下谬赞。只要大宋能平定四方,威加海内,臣等做再多都是值得的。”
赵煦笑容满面,正欲继续说话,忽然整个人愣住,他目光直直地望向一个方向。
章惇、蔡汴二人几乎同时也发现了异常,猛地转过头去。
只见大殿虚空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张巨大光幕,
紧接着,其中的画面由模糊迅速变得清晰,似有几张人影晃动。
光幕之中,似乎是一处官衙院落,黑压压跪倒了一片人。
而那群跪倒的人群中,那个唯一站立的人影异常显眼。
当看清那张面孔时,大殿内三人如同触电般,同时站起了身来。
“周先生!”
三人异口同声,声音里充满了错愕。
赵煦和蔡汴自不必说,他们发动这场宋夏战争,很大程度上就与周仪最初说的那番话有关,
而章惇,更是在三十年前的文德殿上就见过对方,那时,他这位宰相还是大殿后排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桂州,衙门院子内。
光幕高悬,那三人的声音同时传来,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所有人心头。
董必整个人如遭雷击,险些瘫软在地。
他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怀疑这光幕是某种高明的幻术,
但那声音……那绝对是官家赵煦的声音!是恩师章惇的声音!做不得假!
可他们……他们竟然都认识这位周先生,态度还如此……恭敬?
张涛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股热流几乎不受控制地从胯下涌出,
但他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心中只剩下无边的庆幸。
幸好!幸好刚才没有真的对这位周先生动粗!
否则,今日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仪朝着光幕中的三人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神态轻松。
光幕中,赵煦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光幕近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先生!真是您!天呐,这……您居然在光幕中?您何时来的东京?”
周仪呵呵一笑,解释道:
“非也。不是我在光幕中,周某此刻身在岭南,只是通过这光幕与你们对话罢了。”
他侧了侧身,将身后跪倒的众人纳入画面:“怎么样,我身边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吧?”
赵煦的目光这才落到周仪身后那几张脸上。
董必和苏辙他自然是认识的,至于张涛等人,则是有些面生。
张涛见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前挪了半步,带着哭腔喊道:
“陛……陛下!臣是张涛啊,现任广南西路安抚使,嘉佑六年的进士!
恩科的时候,臣在汴梁城,您还见过微臣一面的……”
赵煦此刻心思全在周仪身上,压根没去听张涛说了些什么,
他目光直接跳过张涛,重新聚焦在周仪脸上,语气愈发兴奋:“先生!您出现得正好,出现得正好啊!
朕刚刚收到了前线的捷报!正想与您分享!哈哈哈……”
一旁的蔡汴反应极快,连滚带爬地取来那份奏章。
赵煦一把抢过,直接冲着光幕展开,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哈哈哈……先生,您快看!平夏城大捷!我军全歼西夏铁鹞子八千兵马,缴获无数!
经此一役,西夏主力尽丧,再无力侵扰我大宋边境了!哈哈哈……”
光幕中传来赵煦近乎癫狂的笑声,
这位在朝堂以狠厉果决着称的年轻帝王,此刻在周仪面前,竟兴奋得如同一个向长辈炫耀成绩的孩童
周仪脸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笑容,似乎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他并不急着说自己的事,顺着话头笑道:“此战大宋准备充分,占尽天时地利,若是打不赢才是怪事。
我没猜错的话,西夏的使臣,应该已经在汴梁了吧?”
赵煦用力点头,意气风发:“正是!正是!哈哈哈!
那西夏使臣几日前就来了,就在驿馆里,先前与我方谈判时,还仗着几分残兵败将的底气,寸步不让。
待到明日,朕看他还敢有何话说!”
周仪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昔日的愣头青皇帝,经历战火洗礼,总算是成长了许多,有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度。
光幕中,蔡汴见皇帝情绪稍缓,这时也抢着开口,眼眶不禁泛红:
“先生!记得当年,当年先生曾言,岁币换不来太平,唯有自强方可御辱!
今日,今日官家他做到了!他用一场堂堂正正的大胜,为我大宋换来了真正的太平!您看到了吗,先生!官家做到了!”
章惇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对着光幕中的周仪深深一揖:
“先生,自那日文德殿一别,晚辈……晚辈已有近三十年未得见先生仙颜!
没想到……没想到今日竟能以此种方式再……”
……
衙门院内。
除了苏辙尚能保持镇定之外,
董必、张涛等几位官员,早已陷入了彻底的呆滞状态。
他们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似乎已完全凝固。
他们震撼的,早不是前线传来的捷报,而是光幕中那三位权倾天下的大人物,对周仪所表现出的那种态度。
“连,连恩师在他面前……都自称晚辈吗……”
董必趴伏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石板,
此刻他,连抬头看一眼周仪的勇气都几乎消失。
无边的恐惧,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光幕中,赵煦三人似乎终于从与周仪重逢的激动中稍稍平复。
赵煦的目光再次落到周仪身后的众人身上,带着几分好奇:
“先生,您为何会去了岭南那偏远之地?
朕还有许多事情想向先生请教,不如……朕即刻让董必他们送先生来汴梁如何?”
一边说着,他目光转向跪在人群前列的董必,语气转为严肃:“董必!”
董必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应道:“臣……臣在!”
赵煦的声音透过光幕传来,清晰无比:
“在岭南能遇上周先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给朕听好了,对待周先生,要如同对待朕躬亲临那般恭敬!
周先生但有任何吩咐,必须竭尽全力,不得有丝毫怠慢!听到没有!?”
“臣……臣……”
董必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塞了棉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在啃噬他的心智。
周仪这时却微微一笑,朝着光幕中的赵煦摆了摆手:
“不急,陛下。说起你这位钦差董大人嘛……
有些关于他在岭南的事迹,恐怕几位还不知晓吧?”
董必猛地抬头,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