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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自语完之后,就站在原地,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被无数漆黑鬼发死死束缚,仍在不断扭曲挣扎的鬼宅。

在他的感知中,这栋房子的本质无所遁形——

房子不是真正的木材砖瓦,而是由无数年代久远,怨气深重的乱葬岗墓碑意志强行糅合而成的框架,墙体是浸透着尸血与哀怨的坟土,所以才天然能滋生,操控那些吸食生气的纸傀。

它本身,就是一个拥有初步意识的坟墓聚合鬼神。

鬼宅发出的咆哮和求饶声杂乱不堪,时而像苍老的哀泣,时而像壮年的怒吼,时而又夹杂着孩童的尖啼。

显然是由其中禁锢的众多残破意识共同发出,混乱而痛苦。

“聒噪。”陆离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死吧。”

他心念一动,身侧素白色的鬼气翻涌,身着素白汉服,面容苍白,灰眸空洞的白素衣悄然现身。

她周身的鬼蜮自然展开,使得这片山林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阴冷死寂,为了尽快恢复她被紫霄神雷所伤的本源,陆离需要让她汲取同源或强大的鬼气,眼前这鬼宅,正是不错的补品。

张明虽然看不见白素衣的具体形态,但那股骤然降临,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让他瞬间汗毛倒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比面对那鬼房子时更加恐惧。

而那被束缚的鬼宅,在白素衣现身的刹那,所有的咆哮和挣扎都变成了极致恐惧的哀鸣,混乱的意识统一成了最卑微的乞求:

“饶……饶命…我愿奉您为主……”

陆离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只是对白素衣虚挥了道袍袖口。

白素衣飘然而前,抬起一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对着那由墓碑坟土构成的鬼宅轻轻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被结构强行篡改的声音。

在那鬼宅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哀嚎声中,它那狰狞的形体开始从底部向上,层层叠叠地褪色、扁平化,坚硬的墓碑变得脆弱,潮湿的坟土失去质感,所有的颜色都被抽离。

最终,在一阵无形的力量压缩下,整栋庞大的鬼宅竟被硬生生地,变成了一栋惟妙惟肖却通体惨白的纸扎房子!

它内部的鬼气,在这一过程中被白素衣的素白鬼气彻底炼化吸收。

她汉服袖摆上的那道紫色雷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淡,几乎只剩下一点浅浅的影子。

鬼宅,被彻底“杀死”了。

那栋白纸房子轻飘飘地悬浮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这时,陆离身前冒出一道灰色的符箓,没入纸房。

同时数条灰暗的锁链虚影凭空出现,将纸房紧紧缠绕。

在锁链的咯吱作响中,纸房迅速变形缩小,最终被强行压缩成了一张巴掌大小,质地特殊的白纸,轻飘飘地落入了白素衣摊开的掌心。

白素衣以指尖为笔,凝聚鬼气,在那白纸之上,缓缓写下秀丽的字迹——【白纸鬼房】。

当最后一笔落下,那白纸骤然泛起微光,自行折叠、拼合,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精巧的纸叠小屋模型,飞回了陆离手中。

陆离接过这尚带着阴凉气息的小纸房,随手放入道袍口袋。

白素衣的身影也随之淡化,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那边吓得几乎魂不附体的四人。

此时,随着生气完全回归,小雨、阿杰也彻底清醒过来,回想起之前浑浑噩噩中对纸人倾诉,都是面无人色,后怕不已。

张明作为领队,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上前一步,声音还在颤抖:“多……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我……我们……”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感激道谢。

小雨带着哭腔,下意识地就去翻找自己的钱包:“道长,我们…我们给您钱!谢谢您!”

陆离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却又开口道:“钱,要收,一人,九十一块。”

这个奇怪的数额让他们愣了一下,但没人敢质疑。

四人连忙翻遍口袋,凑出了三百六十四块钱,大多是零票,小心翼翼地递给陆离。

陆离接过,看也没看就收了起来。

阿杰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道长,我们……”

陆离打断了他,灰眸扫过他们每个人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被鬼气侵染的惨白之色,平静地说道:“此番遭遇,阴邪入体,因果已结。

你们回去后,必会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噩梦缠身。”

四人闻言,脸上刚退去的恐惧再次浮现,几乎要跪下来求他。

陆离却不等他们开口,腰间捣药月葫芦月光一闪,那柄惨白的短汉剑再次浮现。

他持剑对着四人,分别虚斩一下。

四人只觉得一股寒意透体而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身体里那种沉甸甸,好似被什么东西黏着的感觉似乎轻了一些。

“我已将病气压制,延迟到三日之后发作。”陆离收剑,淡淡道:“此劫难避,但不会要了你们的命,回去准备好就医,受几日痛苦,便是了结此番因果。

这,也算是我收取的报酬之一。”

听到不会死,四人稍微松了口气,但想到要大病一场,仍是面有苦色,却也不敢再有任何异议,只是连连鞠躬感谢。

陆离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淡的告诫:“下次,需心存敬畏,深山老林,夜晚莫行,异状莫近。不是每次都能如此幸运遇到……我们这些人的。”

说完,他不等四人回应,转身步入身后浓郁的黑暗之中。

几步之间便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林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四个年轻人,以及那死里逃生的后怕,和对三日之后那场注定要来的大病的忧惧。

一阵夜风吹过,四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停留,互相搀扶着,捡起散落的装备,踉踉跄跄地朝着来时的方向仓皇逃去。

他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然后……准备好迎接三天后那场注定要来的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