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西华门,清凉的夜风拂面,却吹不散林尘心头的沉重与灼热。方才在“青木藏渊”中所见所感,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他的神魂。那柄走向自我毁灭的漆黑断剑、那块铭刻着疯狂计划却布满法则裂痕的石碑,尤其是那枚内蕴“道伤”的暗金灵韵金本源晶石……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的真相:西部烈焰山脉的诞生,非是一时之灾,而是千年以来,对天地精粹“灵韵金”无度索取、强行扭曲所累积的“道伤”总爆发。
这已非一国一域之祸,而是关乎这片天地根本的危机。
回到护国公府别院时,天际已泛起微光。苏晓与墨羽皆未深睡,见他归来,立刻迎上。林尘没有过多描述秘库细节,只沉声道:“西部根源,我已尽观。其患之深,远超想象。” 他将那枚代表皇帝承诺的青木令牌放在桌上,“我们需要尽快拿到剩下的碎片,前往天工城邦。”
三日之期,在紧张的筹备与等待中度过。枭的伤势在太医和伊莎贝尔提供的药剂双重作用下,终于稳定下来,虽未痊愈,但已无性命之忧。赵元朗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已打点好行装,只待林尘这边准备妥当,便可一同护送枭前往天工城邦,表面上是借助青木官方渠道寻求更好的医疗与环境,实则各怀目的。
第四日清晨,林尘再次被引入皇宫,这次是在御书房觐见。
皇帝李淳屏退了左右,只余二人。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的一株苍劲古松,并未回头,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青木藏渊’一游,看来收获不小。”
林尘躬身行礼,不卑不亢:“陛下厚赐,林尘感激不尽。西部灾变根源,确如陛下所忧,乃灵韵金本源累积之‘道伤’爆发所致。其根源可追溯至上古天工苑,乃至后世持续不断的滥用与强行驾驭。”
他没有隐瞒,将自己结合所见形成的推论清晰陈述,重点强调了那枚暗金晶石内部存在的“法则裂痕”与西部能量崩溃的同源性,以及这种“道伤”对天地平衡的潜在威胁。
皇帝静静听着,直到林尘说完,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视林尘:“所以,你认为,这‘道伤’可能蔓延,危及青木国本,乃至整个大陆?”
“天地一气相连,本源受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林尘坦然应对,“修复‘无名’,探寻与灵韵金共生而非掠夺之道,或许正是化解或延缓此劫的契机之一。这也是陛下允我前往天工城邦的深意所在吧?”
皇帝不置可否,踱回书案后坐下:“你很聪明。既然如此,你要的筹码呢?”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朕可以给你皇室掌握的、关于天工苑碎片下落的线索,甚至部分碎片本身。但你能给朕什么?除了这些……推论。”
林尘心知,空口白牙不足以取信这位深谋远虑的帝王。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无法承诺一定能找到解决‘道伤’之法,但此行天工城邦,我承诺三事:其一,必尽全力探寻灵韵金本质及化解隐患之可能;其二,沿途若有所得,凡关乎天地平衡之秘,必通过可靠渠道优先呈报陛下;其三,”他顿了顿,目光坚定,“我可立下心魂之誓,若得完整‘无名’或掌控化解‘道伤’之关键,绝不用以危害青木王朝之根基。”
心魂之誓,对修行者约束力极强,尤其是林尘这等已初步凝聚“心炉”、触及力量本质之人,一旦违背,轻则心境破损,重则修为尽毁。
皇帝凝视林尘良久,书房内落针可闻。最终,他微微颔首:“可。”
他自书案暗格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与一个古老的“库”字,以及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地图。“持此令,可去内库寻傅总管,他知道该给你什么。这张地图,标注了皇室掌握的、流落在外可能存有天工苑碎片的三处地点,以及通往天工城邦的一条相对安全的隐秘路线。记住,离开天青城后,一切靠你们自己。”
“谢陛下。”林尘上前,郑重接过令牌与地图。
“还有,”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深意,“赵元朗那小子,可用,但不可尽信。他父亲护国公是主战派,但与朕,并非完全一心。至于福王或其他潜在威胁……朕会尽量牵制,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你好自为之。”
“林尘明白。”
离开御书房,在傅总管那里,林尘用黑色令牌换到了三块大小不一、但都蕴含着精纯古老气息的天工苑碎片。加上他原有的,以及枭可能拥有的部分,修复“无名”所需的材料,似乎终于看到了集齐的曙光。
回到别院,众人已整装待发。赵元朗带着一队精干的家将等候在外,两辆坚固的马车也已备好,其中一辆专门用于安置仍在昏睡调养中的枭。
“林兄,可是拿到了所需之物?”赵元朗迎上前,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探究。
林尘点头,没有细说:“劳赵兄久候,我们可以出发了。”
苏晓与墨羽对视一眼,默契地检查着随行物品。伊莎贝尔也走了过来,低声道:“我的‘静语者’小队会沿途策应,奥莱西亚的某些监测设备或许能提前发现一些埋伏。”
巴图尔扛着他的战斧,瓮声道:“早就等不及了!这城里规矩太多,憋得慌!”
林尘目光扫过同伴,最后落在马车内的枭身上,心中一定。前路必然凶险,但同伴在侧,目标清晰,便无所畏惧。
“出发,目标,天工城邦!”
车队缓缓驶出护国公府,汇入天青城清晨的车流,向着西城门而去。皇城高阁之上,皇帝李淳凭栏远眺,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城内某处幽暗的宅邸中,一道阴影低声禀报:“目标已离城,同行者有护国公府赵元朗及其护卫,方向西。”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通知下去,按计划行事。皇帝想借他的手探寻秘密,我们便让他……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