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画面依然模糊不清,凶手的真实面目和作案动机依旧隐藏在厚重的迷雾之后。
但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秦风。
他已经触摸到了那层薄薄的、将真相与表象隔开的窗户纸。
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内在的、尚未被发现的联系。
只要找到那个关键的联系点,轻轻一捅……
所有的迷雾都将被驱散,所有的真相都将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距离那个突破点,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
秦风立即下令,对化学专家赵永明展开全方位、立体化的深入调查。
侦查员首先从赵永明的背景履历入手。
“赵永明,65岁,毕业于国内顶尖化工大学,曾在市化工研究院工作三十余年,退休前是生物碱提取与合成项目组的核心成员,技术级别很高。”
“但是,”负责调查的侦查员调出了一份内部纪律处分记录的复印件,“他在退休前三年,曾因未经批准,私自将实验室部分未公开研究数据带出,并与一家私营生物科技公司有过接触,受到过研究院内部的严重警告处分。”
这份记录显示,赵永明并非循规蹈矩之人,他有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前科。
“经济方面,”侦查员继续汇报,“我们查了他的银行流水,发现就在一个月前,他的一个不常用的个人账户,收到了一笔来自海外的汇款,金额为八十万元人民币。”
“汇款方是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贸易公司,背景极其模糊,几乎无法追溯实际控制人。”
“赵永明对这笔收入的解释含糊其辞,先是说是‘技术咨询费’,后又改口称是‘海外亲戚的赠与’,但无法提供具体亲戚信息和赠与证明。”
背景复杂,有违规操作记录,近期又有无法合理解释的不明收入——赵永明的嫌疑急剧上升。
基于这些重大嫌疑,秦风立即向上级申请了对赵永明进行秘密监控和技术侦查的许可。
申请很快获得批准,一张无形的监控网悄然撒向赵永明。
技侦部门在他的住所及实验室(退休后他租用了一个小型私人实验室继续研究)附近,秘密安装了高灵敏度的监听设备和隐蔽摄像头。
同时,对他的固定电话、手机以及网络通讯进行了严密的技术监控,试图捕捉任何可能与韩家成员联系的蛛丝马迹。
周强则安排了几组经验丰富的侦查员,轮流对赵永明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外围跟踪,记录他的所有行踪、接触的人员。
监控初期,赵永明的生活似乎很有规律,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他的私人实验室里,偶尔去公园散步,或者与一些看起来是学术圈的朋友聚会。
他与外界的通讯也大多是与同行讨论技术问题,或者与家人联系。
没有发现他与韩世庸或其他韩家成员有直接的通话或会面。
这种谨慎和干净,反而更显得可疑。
“他太干净了,”周强在每日案情汇总会上汇报,“就像知道我们在盯着他一样。他和韩世庸之间,肯定有我们还没发现的、更隐秘的联系方式。”
“继续监控,耐心点。”秦风指示,“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然而,即便监控最终能够找到赵永明与韩世庸勾结的直接证据,甚至能够证明“幽影生物碱”就来自于赵永明的实验室,摆在秦风面前的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难题——如何建立指使杀人的证据链?
在专案组的内部讨论会上,这个问题被尖锐地提了出来。
“假设我们最终确认毒药来自赵永明,”一位负责法制审核的同事皱着眉头说,“我们如何证明是韩世庸指使他合成的?又如何证明是韩世庸将毒药用于杀害韩奕?”
“韩世庸完全可以辩称,他只是向赵永明咨询一些普通的化学问题,或者委托他进行其他合法的研究。”
“而那笔八十万的汇款,他也可以解释为其他项目的预付款或借款,咬死不承认与毒药有关。”
“即使我们找到他们秘密会面的证据,他们也可以说是讨论别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另一位队员补充道,“我们如何证明韩世庸有能力、有机会将毒药投入韩奕的酒杯?书房是密室,韩世庸有不在场证明。就算毒药是他提供的,下毒的人也可能不是他。”
取证链条上存在着巨大的缺口。
从毒药来源,到指使合成,再到具体实施投毒,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确凿的证据来衔接。
而现在,他们连第一个环节——证明赵永明合成并提供“幽影生物碱”给韩世庸——都困难重重,更不用说后续的环节了。
凶手显然精心设计了这个局,不仅利用了罕见的毒药和物理密室,还巧妙地切割了作案环节,让自己始终隐藏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即使警方找到了毒药的源头,也可能因为无法建立完整的证据链,而眼睁睁看着真凶逍遥法外。
秦风沉默地听着同事们的分析。
他知道,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残忍的凶手,更是一个深谙法律漏洞和侦查弱点的、高智商的对手。
这个对手用精密的算计,为自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护甲。
传统的侦查思路,很可能无法将其彻底击穿。
他必须找到那个能够一举穿透所有护甲的、最关键的证据。
或者,换一个角度,找到那个能让所有环节都串联起来的、隐藏最深的动机。
那个动机,或许就藏在苏晓暗示的“旧账本”里,藏在韩雪晴欲言又止的“灰色往事”中,也藏在那跨越了二十年的“诅咒”传说背后。
技术中队在实验室里,根据法医苏晚晴提供的“幽影生物碱”初步毒理数据,开始模拟凶手的投毒方式。
“根据检测,这种生物碱并非挥发性毒物,无法通过空气传播生效。”王媛指着报告说道,“它需要直接接触黏膜或通过消化道吸收才能起作用,属于口服或接触式毒药。”
“结合韩奕杯中检出毒物,以及他口腔黏膜未见明显腐蚀的情况,基本可以确定是口服中毒。”
那么,毒药是如何进入酒杯的?
技术人员模拟了书房环境,重点测试了几种可能性。
“第一种,提前潜入,将毒药直接投入酒瓶或酒杯。”技术员将微量荧光粉末(模拟毒药)滴入一个类似的酒杯底部,“但风险很大,容易被发现,而且无法确保韩奕一定会喝这瓶酒或这个杯子。”
“第二种,涂在杯口。”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将荧光粉末涂抹在另一个酒杯的杯口边缘,“这样只要韩奕嘴唇接触杯口,就可能摄入毒药。但缺点是,如果韩奕喝酒前擦拭了杯口,或者毒物残留不够,可能导致剂量不足。”
“第三种,更隐蔽的方式,”技术员拿起那本韩奕生前翻阅过的精装书籍,“比如,将毒药以极细微的粉末或溶液形式,涂抹在书籍的特定页码边缘。当韩奕习惯性地用手指蘸口水翻页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还有一种可能,利用延时或远程装置,在韩奕进入书房后,通过某种方式将毒药投入杯中。但这在密室里实现难度极高。”
模拟结果显示,涂于杯口或书籍页码是两种相对隐蔽且成功概率较高的方式,尤其是后者,更具迷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