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巴尔韦德:我听说大周林皇后在生育不如…军师:不可
斡耳朵城的寒雾裹着砂砾,狠狠砸在议事大殿的青铜瓦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这座北狄王庭的都城,以黑檀木为梁、青石为基,殿顶暗绿的铜锈在铅灰色天幕下泛着森冷的光,如同一头蛰伏在草原深处的巨兽,正被乱世的风搅动着暴戾的气息。大殿内外,甲士们手持弯刀肃立,刀刃的寒芒穿透雾霭,与殿角兽皮灯笼摇曳的光影交织,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忽明忽暗,杀机四伏。
北狄之主拓跋烈端坐于正中的虎皮王座,年近五旬的面庞黝黑如铁,额间一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深疤,是年轻时与柔然部落血战的印记。他身着玄色皮甲,外罩织金狼纹披风,腰间“噬月刀”的红宝石刀柄在昏暗光线下闪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宝石,指节因内心的焦灼而泛白。大殿两侧,亲周派与反周派泾渭分明:左侧以拓跋思恭堂弟拓跋彦为首,众人身着素雅皮袍,神色凝重;右侧则是部落大巫、辽国宗室联姻后裔耶律莫,以及乌拉部首领戈巴尔韦德——此人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根根倒竖,左耳坠着铜质狼头坠,皮袍上缀满征战所得的兽牙,浑身散发着草原悍将的粗粝戾气。
“拓跋烈!你还在犹豫什么?”大巫率先打破死寂,他身着绘有星辰图案的法袍,手持镶嵌颅骨的法杖,声音嘶哑如破锣,“拓跋思恭那叛徒引狼入室,勾结后周与辽国亲周派,烧毁我三座牧城,屠戮我千余勇士!如今萧绰已派耶律斜轸率三万骑兵驰援,三日后便至北境,再不出兵,我们反周派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大巫所言极是!”耶律莫立刻附和,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耶律璟可汗已传密信,半月后便率璟派大军南下夹击辽周联军。我们只需先灭拓跋思恭残部,再与璟派汇合,定能将萧绰、柴宗训的势力赶出北境,甚至攻占辽国南院与后周代州,扩大我北狄疆土!”他早已收受耶律璟的重金承诺,巴不得借璟派之力取代拓跋烈。
“放肆!”拓跋彦猛地拍案而起,短刀出鞘半截,寒光乍现,“你们颠倒黑白!拓跋思恭结盟是为保全北狄子民,倒是你们,勾结耶律璟暴君与北汉残部,烧杀抢掠同族,与豺狼何异?耶律璟连宗亲都不放过,今日联手,他日必遭反噬!”
“拓跋彦,你少血口喷人!”反周派首领拓跋虎厉声反驳,“拓跋思恭私结盟约,未经可汗与各部落商议,便是背叛!后周柴宗训野心勃勃,一统中原后必挥师北上,耶律璟再暴戾,亦是草原同族,联手抗周才是明智之举!”
两派争吵不休,甲士们握紧刀柄,目光对峙,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戈巴尔韦德突然猛地一拍长案,青铜酒樽被震得跳起,发出“哐当”脆响。
“都给我住口!”他粗声粗气地吼道,虬髯随怒喝抖动,“可汗!何必与后周虚与委蛇?我听说大周那个林皇后,嫁与柴宗训三年无所出,连个子嗣都保不住!”
这话如同一颗炸雷,大殿内瞬间死寂。亲周派众人脸色骤变,拓跋彦怒目圆睁;反周派则有人窃喜,暗中交换眼神。
“戈巴尔韦德!”一道急促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反周派军师速不台猛地起身,他身着灰色长袍,须发半白,手中紧攥羊皮地图,眼神锐利如鹰,“不可妄言!”
戈巴尔韦德转头瞪向速不台,满脸不屑:“怎么?我说错了?草原上谁不知子嗣兴旺才能族群昌盛!后周储君未定,朝堂必生内乱,柴宗训一死,他们便会为皇位自相残杀!我们趁机联合璟派,直捣代州,拿下这个无后之国,中原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还不是任由我们搬?”
“此言差矣!”速不台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林皇后生育之事乃后周内政,妄加议论只会授人以柄!柴宗训正值壮年,朝堂有范质、王溥等老臣辅佐,根基未动。后周国力强盛,甲士精良,我们若以此为借口出兵,只会让柴宗训凝聚人心,打出‘为皇后正名、讨伐蛮夷’的旗号,届时辽国大军在北境,璟派心怀叵测,我北狄腹背受敌,如何抵挡?”
“军师就是胆小!”戈巴尔韦德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身,腰间兽牙配饰碰撞作响,手按弯刀刀柄,“什么腹背受敌?耶律璟大军半月后便到,我们先联手拿下代州,再回头对付辽军,易如反掌!后周无后,便是最大软肋,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软肋?”拓跋彦再也按捺不住,抽出短刀拍在案上,“戈巴尔韦德,你休要胡说!林皇后贤良淑德,深得后周百姓爱戴,柴宗训对她敬重有加。你用妇人之事挑拨战乱,丢尽草原男儿的脸!后周强盛,岂会因储君之事崩塌?当年柴荣横扫中原,如今柴宗训国力更胜,你这般轻敌,只会让北狄万劫不复!”
“你敢骂我?”戈巴尔韦德怒目圆睁,弯刀出鞘三寸,寒光凛冽,“你莫不是也被拓跋思恭蛊惑,想投靠后周做走狗?草原儿女从不依附他人,只有刀剑才能赢得尊严!”
“走狗?”拓跋彦也动了真怒,紧握短刀起身,“我看你是被耶律璟重金收买,想把北狄卖给辽国!有本事便去战场上与耶律璟较量,别在这里用卑劣言辞挑拨离间!”
“够了!”拓跋烈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噬月刀刀柄撞击青石台面,发出沉闷巨响,“都给我收刀!”
威严的喝令让大殿瞬间安静,戈巴尔韦德与拓跋彦虽怒气未消,却也只能悻悻收刀。拓跋烈的目光扫过戈巴尔韦德,眼神冰冷如霜:“戈巴尔韦德,速不台所言极是。乱世之中,妇人子嗣绝非攻敌根本,逞口舌之快只会祸乱军心。后周的软肋是一统天下的野心,而非储君之争。我们的敌人是耶律璟与北汉残部,不是纠结于后周内政!”
戈巴尔韦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说什么,却被拓跋烈凌厉的目光逼退,只能嘟囔着坐下:“本来就是……无后之国,迟早要亡……”
速不台躬身行礼:“可汗明鉴。如今辽国大军压境,璟派虎视眈眈,保全北狄才是首要之事。后周与我们暂无直接冲突,联手抗辽,方为唯一生路。”
拓跋烈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缓缓开口:“拓跋思恭私结盟约,有违族群规矩;但耶律莫、大巫勾结耶律璟,屠戮同族,同样罪不可赦。如今北狄身处生死存亡之际,内讧只会自取灭亡。”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我们有两条路:一是与耶律璟联手,虽可能扩土,却要担被反噬之险;二是与后周、辽国亲周派和解,暂保自身,却要提防后周野心。”
“可汗,万万不可与后周和解!”大巫急忙上前,法杖直指殿外,“柴荣当年北上伐辽,多次侵犯我边境,杀害我勇士。柴宗训一心一统天下,与他和解便是自投罗网!”
“大巫此言差矣!”拓跋彦反驳,“当年柴荣侵犯边境是为抵御辽国,并非针对北狄。如今耶律璟与北汉残部才是心腹大患,与后周和解联手,才是当下生路。”
拓跋烈沉默不语,指尖摩挲着噬月刀刀柄。他想起数月前,北汉残部与反周派勾结,攻占拓跋思恭部三座牧城的惨状:烧毁的帐篷、屠戮的百姓、被抢走的牛羊,一幕幕刺痛着他的心。作为北狄之主,他肩负着守护族群的责任,绝不能让北狄在他手中覆灭。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进大殿,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可……可汗!辽国耶律斜轸大军已至北境三十里外,拓跋思恭残部已与其汇合,正向斡耳朵城进军!耶律璟使者传来消息,要求我们即刻出兵夹击辽周联军,否则……否则他平定辽国亲周派后,便挥师北上,踏平斡耳朵城!”
斥候的话如惊雷炸响,大殿内一片哗然。反周派众人脸色骤变,戈巴尔韦德也收起了不屑,眉头紧锁;亲周派则满脸担忧,北狄腹背受敌,处境愈发艰难。
“看来,我们已无选择。”拓跋烈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决绝之光,“耶律璟狼子野心,若按他要求出兵,他日北狄必被吞并。萧绰与柴宗训虽有野心,但目前目标是耶律璟与北汉残部,与我们无直接冲突。”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旨意!即刻整备兵马!拓跋彦率两万骑兵,前往北境与辽周联军汇合,共同抵御耶律璟与北汉残部;另派使者前往代州,与柴宗训洽谈和解,承诺只要不侵犯北狄疆土,便结盟抗敌!”
“可汗!不可啊!”大巫急忙阻拦,“与辽周联军结盟,是背叛草原族群,会遭天谴的!”
“天谴?”拓跋烈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悲凉与坚定,“如今北狄已陷绝境,不结盟便是死路一条。比起天谴,我更想让子民活下去!”
他转头看向耶律莫,眼神冰冷刺骨:“耶律莫,你勾结耶律璟,本当处死。念你尚有利用价值,率本部兵马前往东线抵御璟派大军,若有退缩,定斩不饶!”
耶律莫心中一寒,只能躬身应道:“臣……遵旨。”
“戈巴尔韦德!”拓跋烈的目光转向依旧愤愤不平的乌拉部首领,“命你率一万骑兵随拓跋彦北上,听从其调遣。战场上若敢擅作主张,或与璟派私通,休怪本汗不念同族之情!”
戈巴尔韦德咬牙躬身:“臣……遵旨。”心中却暗恨拓跋烈故意打压,暗自盘算着日后报复。
“大巫,”拓跋烈最后看向大巫,“前往各部落祈福安抚民心,若后方骚乱,唯你是问!”
大巫脸色铁青,无奈领命:“臣遵旨。”
拓跋烈扫视众人,沉声道:“北狄已到生死存亡之际,望你们摒弃前嫌,同心协力。若有人通敌叛国,定诛灭九族!”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敬畏与无奈。
散朝后,耶律莫、大巫与戈巴尔韦德走在最后,三人交换着不甘与阴狠的眼神。耶律莫低声道:“拓跋烈这是要将我们往火坑里推……”
“哼!走着瞧!”戈巴尔韦德咬牙切齿,“到了北境,我自有办法!”
大巫阴恻恻地说道:“草原神灵不会放过背叛者,拓跋烈的好日子到头了……”
大殿内,拓跋烈独自站在殿门口,寒风吹起他的织金狼纹披风,猎猎作响。他握紧噬月刀,望着城外漫天寒雾,心中沉重如铅。斡耳朵城的命运,北狄族群的未来,都系在他的决定上。他不知道这条路能否走通,只能祈祷上天眷顾,让北狄在乱世中寻得一线生机。
三日后,斡耳朵城外,旌旗招展,鼓声震天。拓跋彦率领三万骑兵整装待发,拓跋烈亲自送行。他拍了拍拓跋彦的肩膀:“记住,结盟只是权宜之计,守住疆土与子民,才是根本。若后周有侵犯之举,即刻率军返回决战!”
他又看向戈巴尔韦德,语气冰冷:“军令如山,若敢违抗调遣,定斩不饶!”
戈巴尔韦德躬身应道:“臣遵旨。”
拓跋彦单膝跪地:“臣定不辱使命!”说罢翻身上马,弯刀直指北方,“将士们!出发!”
三万骑兵齐声高呼,马蹄扬起漫天尘土,在寒雾中渐渐远去。拓跋烈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满是担忧。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北狄的命运,早已在这场权谋与战乱的棋局中,变得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