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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都市言情 > 市井蛊人 > 第406章 心碎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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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苗寨的山风在吊脚楼外呜咽,像是在诉说着无声的心事。阿弯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桌上还摆着白天绣了一半的苗绣,针脚细密的蝴蝶翅膀上,落了一滴未干的泪水,晕染开浅浅的水渍。她没有点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遍遍摩挲着龙阿婆交还给她的《瞬逝玄秘录》,封面的古字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就像楚猛藏在心底的深情,明明真切可感,却又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这一夜,阿弯的房门始终没有关严,门缝里漏出的月光,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淡去。

第二天天不亮,寨子里的公鸡还没来得及啼叫,楚猛就悄悄起了床。他特意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生怕吵醒熟睡的阿弯和龙阿婆。可当他推开客房门,堂屋的火光却让他脚步一顿——阿弯正坐在火塘边,身上披着龙阿婆的靛蓝色苗布披肩,手里拿着一根拨火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塘里的炭火。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眼下的青黑更是藏不住的疲惫,显然是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她面前的竹桌上,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旁边还有一个竹篮,里面码着整齐的熟鸡蛋和一罐炒花生,油香混着炭火的暖意,在清晨的堂屋里弥漫开来。听到脚步声,阿弯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雀跃,只剩下一种平静的沉寂,像山涧深潭,看不出情绪起伏。

“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镇定,“我去把东西搬到车上,糯米饭是刚蒸的,用桐叶包着,能保温到中午。腊肉是阿婆熏了半年的,你忙起来没时间做饭,切片蒸一蒸就能吃。”她说着站起身,拿起竹桌上的油纸包,脚步有些轻飘地往门外走。楚猛看着她的背影,才发现她连鞋都没穿好,一双绣着缠枝莲的苗家布鞋,鞋跟松松垮垮地挂在脚边。

“我来吧。”楚猛快步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指尖触到油纸包的瞬间,却被阿弯轻轻避开了。她摇摇头,径直走到汽车旁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小心翼翼地将糯米饭和腊肉放在座位底下,又从竹篮里拿出熟鸡蛋,一个个排在扶手箱上,最后把装着炒花生的布袋子挂在座椅靠背上,调整了好几次位置,确保不会掉下来。

楚猛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细致入微的动作,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阿弯的性子,看似温顺,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她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火塘边的龙阿婆不知何时也醒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却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出声打扰。

“都放好了。”阿弯关上车门,转过身看着楚猛,双手无意识地绞着围裙的边角,那是她小时候紧张时就会有的习惯。楚猛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才发现清晨的露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袖口,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想披在她身上,却被阿弯侧身躲开。

“不用,寨子里不冷。”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疏离。楚猛的手僵在半空,外套滑落下来,搭在胳膊上,心口像是被这清晨的寒风刺透,凉得发疼。他张了张嘴,酝酿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满怀歉意的话:“阿弯,我走了,学校还有急事。下次有时间,我一定再来看你和阿婆。”

阿弯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重新坐回火塘边的竹椅上,拿起那根拨火棍,机械地拨弄着炭火。火苗被她拨得“噼啪”作响,火星子溅起来,落在她的裤脚边,她也浑然不觉。楚猛看着她失神的模样,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朝门口的龙阿婆点了点头,说了句“保重”,便转身坐上了驾驶座。

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楚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视镜里,阿弯的身影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火塘边,像一尊凝固的石像。他狠了狠心,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出吊脚楼前的空地,朝着寨口的方向开去。苗寨的石板路在清晨的薄雾中泛着冷光,路边的枫树叶子上还挂着露珠,被车灯照得像撒了一地的碎钻。

车子行到寨子尽头的转角处,楚猛下意识地踩了刹车,透过后视镜往后看——阿弯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捂着脸,单薄的肩膀在晨风中剧烈地抽搐着,像被狂风摧残的芦苇。她没有哭出声,可那压抑的颤抖,却比任何哭声都更让楚猛心碎。他的手指悬在喇叭按钮上,想鸣笛示意,最终却只是用力攥紧了拳头,猛地踩下油门,车子转过转角,将那个瘦弱的身影彻底甩在了后视镜里。

驶出苗寨后,山路渐渐宽阔起来,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路面上,驱散了些许寒意。楚猛打开车窗,山间的清风涌进来,带着枫树叶的清香,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他抬手抹了把脸,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脑海里交替闪过阿弯哭泣的肩膀和龙阿婆期盼的眼神,这些画面像乱麻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车子在山路上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县城的轮廓。青灰色的城墙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路边的商铺渐渐多了起来,早起的摊贩已经支起了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楚猛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打了个转向,朝着县城老街的方向开去——那里有一家名为“玲绣阁”的服装店,是玲姐开的。

玲姐这个名字,在楚猛的生命里,是一段特殊而温暖的记忆。那是十七岁那年,黑仔刚刚入住在他身体里。那虫子在体内啃噬五脏六腑的痛苦,他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最痛苦的时候,楚猛疼得满地打滚,甚至想过自我了结,是玲姐握着他的手,一遍遍说“会好起来的”,楚猛在她的温柔慰藉下,从一个懵懂冲动的少年,真正长成了能扛事的男人。

车子缓缓停在“玲绣阁”门口,楚猛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车窗往里看。店里的装修比几年前更精致了,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女装,色彩明快,款式新颖。玲姐正站在柜台前,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长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拿着一件连衣裙给顾客介绍着什么。她比以前更显温婉了,眼角的笑意里,藏着被生活善待的幸福。

楚猛正看着,店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孩童笑声。一个穿着灰色休闲装的男人,牵着一个大约两岁的小孩站在门口,小孩穿着鹅黄色的连体衣,手里攥着一个彩色的气球,正踮着脚往店里张望。男人耐心地等着,目光落在玲姐身上时,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不一会儿,玲姐送走了顾客,快步走出门,弯腰一把抱起小孩,在他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孩咯咯地笑着,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玲姐的声音带着笑意,转头对男人说,“早饭在锅里温着,你先带孩子上去吃。”

“知道你今天要赶早市补货,我带小家伙来给你搭把手。”男人笑着接过玲姐手里的包,伸手揽住她的腰,一家三口并肩走进旁边的小巷,那是通往后院的路。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画面温馨得让人不忍打扰。

楚猛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容,心底的郁结像是被这温暖的画面融化了不少。

引擎再次响起,这一次,楚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玲姐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车子驶离县城,朝着鄂北的方向疾驰而去,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就像那些过往的岁月,而前方的路,正在阳光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