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化的湖底在回流湖水的冲刷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凌尘仰面躺在逐渐漫上的冷水中，胸膛剧烈起伏。星辰之力几乎枯竭，经脉中空荡得发痛。四种力量强行融合的余威还在体内冲撞，带来阵阵撕裂感。
霜星用鼻子轻触他的脸颊，冰蓝眼眸里满是担忧。小家伙的尾巴焦黑了一片，是在最后爆炸中被余波扫到的。
\"我没事。\"凌尘勉强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声音嘶哑得厉害。
冰耳叼来避水符，符纸已经破损，边缘焦黑。\"只能撑一会儿了。\"
湖水越涨越快，很快就漫过腰际。凌尘试着运转功法，却引来一阵剧咳。脏腑像是被震碎般疼痛。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破水而来。
铁牙第一个冲到近前，它庞大的身躯推开水流，暗金色的瞳孔在浑浊湖水中如同灯塔。\"抓住我。\"它低下脑袋，让凌尘抱住它的脖颈。
林雪紧随其后，月华之力如轻纱般笼罩下来。清凉的气息渗入经脉，稍稍缓解了灼痛感。\"别运功，你现在的状态承受不住月华洗礼。\"
风闲最后一个赶到，老道脸色苍白，道袍袖口碎裂，显然维持阵法也消耗极大。他二话不说，取出三根银针，精准刺入凌尘头顶要穴。\"锁住元气，防止溃散。\"
四人三兽浮出水面时，朝阳刚好跃出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洒在满目疮痍的湖面上，漂浮的断木和翻白的死鱼随处可见。湖岸线向后退了数十米，原本茂密的芦苇丛只剩下泥泞的滩涂。
秦刚带着救援队等在岸边，看到他们出水，急忙迎上来。\"怎么样？\"
\"阵法毁了，敌人全灭。\"凌尘被扶到担架上，声音虚弱却清晰，\"但湖底......\"
话未说完，一阵眩晕袭来，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草药味。凌尘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管理员小屋的木制屋顶。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试着动了下手指，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般酸痛。但经脉中的撕裂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滋养。
\"别急着起来。\"林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正在研磨药材。晨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手中的药杵有节奏地起落。\"你昏迷两天了。脏腑有轻微震伤，经脉多处破损，好在没有伤及根本。\"
凌尘缓缓坐起，发现自己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包扎过。\"其他人呢？\"
\"铁牙在守夜，霜星和冰耳在修养。风闲道长在调息，秦主管在清理战场。\"林雪将研磨好的药粉倒入温水，递到他面前，\"先把药喝了。\"
药汁苦涩，但入腹后化作暖流，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凌尘这才注意到，林雪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你用了月华本源？\"
\"只是消耗大了些。\"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身整理药箱时，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窗外传来施工的声响。凌尘走到窗边，看见动物园的员工正在修复被冲击波损坏的围栏。更远处，后山的树木倒伏了一大片，像是被巨兽碾过。
\"损失大吗？\"
\"比预期的小。\"秦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餐盘走进来，眼里布满血丝，但精神还不错。\"冲击波主要往无人区扩散，动物们都提前转移了。就是后山的地脉有些紊乱，风闲道长说需要时间平复。\"
餐盘里是简单的白粥和小菜，凌尘却吃得格外香甜。力量透支后，最普通的食物也成了美味。
\"湖底检查过了？\"他问。
秦刚脸色凝重起来：\"特事办派了潜水员下去。那个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湖床完全琉璃化了。没有找到任何黑袍人的遗体，应该是被彻底净化了。但是......\"
\"但是什么？\"
\"潜水员在坑底边缘发现了一些异常。\"秦刚取出平板电脑，调出几张照片，\"这些裂纹，不像是爆炸产生的。\"
照片上，琉璃化的湖底边缘，几道细密的裂纹呈放射状延伸。裂纹中隐约可见黑色的结晶物质，即使在照片中也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凌尘盯着那些裂纹，心中不安渐浓。\"让风闲道长看过了吗？\"
\"看过了。他说这是混沌能量高度凝结后的残留，应该无害。但为了保险起见，特事办已经封锁了整个湖区。\"
这时，铁牙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它小心地挤进小屋，先是嗅了嗅凌尘的气息，然后满意地趴在他脚边。\"地脉在哭泣。\"它突然说。
凌尘一怔：\"什么意思？\"
\"大地的伤痛。\"铁牙用鼻子轻触地面，\"虽然伤口愈合了，但疼痛还在。\"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话，地面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桌上的药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持续时间不过数秒。
\"余震？\"秦刚皱眉。
凌尘却猛地站起，顾不上身体的抗议。\"带我去后山。\"
......
后山的景象比从远处看更加触目惊心。
大片杉木倒伏在地，有些被连根拔起，露出盘错的根须。山体出现数道裂缝，最宽的地方能塞进一个拳头。工人们正在用仪器检测地质结构，确保不会发生滑坡。
风闲站在最大的一道裂缝前，手中罗盘指针疯狂转动。
\"道长，情况如何？\"凌尘快步走近。
风闲没有回头，目光始终盯着裂缝深处。\"地脉受损比老道预想的严重。混沌能量在最后时刻反扑，伤到了地脉根本。\"
他蹲下身，抓了一把裂缝中的泥土。泥土呈现出不正常的灰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地气被污染了。\"
凌尘感应着脚下的脉动。原本应该平稳流淌的地脉之力，此刻变得紊乱而虚弱，像是重病之人的脉搏。
\"能修复吗？\"
\"难。\"风闲摇头，\"地脉自有其修复之力，但需要时间。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老道长叹一声，指向裂缝深处：\"你仔细感应。\"
凌尘凝神静气，将微弱的灵觉探入地脉。起初只是感受到创伤带来的紊乱，但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在地脉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随着地脉之血流向远方。
那是一种极其隐晦的黑暗气息，与混沌能量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隐蔽。像是滴入清水的墨汁，正在悄无声息地扩散。
\"这是......\"凌尘脸色骤变。
\"混沌之种留下的印记。\"风闲声音沉重，\"虽然主体被摧毁，但有一丝本源逃逸，融入了地脉。现在它正沿着地脉网络流向其他地方。\"
\"能拦截吗？\"
\"难。\"风闲还是那个字，\"地脉四通八达，遍布整个星球。除非能找到它最终汇聚的地点，否则......\"
否则这丝混沌本源就会像种子一样，在某个未知的地方重新生根发芽。
凌尘望着远山，朝阳下的群山依旧苍翠，但他仿佛能看到地底深处那缕黑暗的流向。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忧虑。
落星湖之战结束了，但真正的威胁，或许才刚刚开始。
......
三天后，凌尘基本恢复。清晨，他像往常一样巡视动物园。
铁牙跟在他身边，步伐沉稳。经过这次战斗，守护獒的气息更加内敛，但偶尔流露出的威压让园区的动物们都安静了许多。
\"大家都在害怕。\"铁牙突然说。
凌尘停下脚步，仔细观察。果然，平时活泼的猴群安静地挤在一起，鸟类也减少了鸣叫。就连最温顺的草食动物都显得焦躁不安。
\"是地脉的影响？\"
铁牙用鼻子轻嗅空气：\"大地在疼痛，所有生灵都能感觉到。\"
他们来到世界树庭院。这棵古老的灵木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部分叶片边缘出现了焦黄。林雪正在树下调理月见草花海，这些敏感的花朵最近开得不如以往绚烂。
\"地脉污染会影响整个生态。\"林雪直起身，眉间带着忧色，\"世界树能净化一定范围内的环境，但范围有限。\"
凌尘将手贴在粗糙的树皮上，能感受到世界树传来的疲惫感。它正在努力净化渗入土壤的混沌气息，但这显然是个沉重的负担。
\"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它吗？\"
林雪摇头：\"除非能净化地脉根本，否则......\"
话未说完，地面再次传来震动。这次比之前更明显，持续时间也更长。树梢的叶片簌簌落下，远处传来动物的惊叫。
震动停止后，凌尘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陈建国。
\"凌园长，出事了。\"特事办主任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刚刚监测到，全国范围内同时出现了十七处地脉异常。最严重的一处在西南山区，整座山都被黑雾笼罩。\"
凌尘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们怀疑，落星湖逃逸的混沌本源不是单独行动。\"陈建国继续说，\"它可能是一个信号，或者是一个引信，激活了其他地区潜伏的混沌节点。\"
通讯结束前，陈建国最后说：\"最高层已经启动应急预案。凌园长，请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凌尘结束通讯，久久无言。
霜星不知何时来到他脚边，小家伙的伤已经好了，但眼神中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沉重。\"我闻到风暴的味道。\"
冰耳从树梢跃下，银灰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下一个战场在哪里？\"
凌尘望向西南方向，天空依旧湛蓝，但他仿佛能看到远方升腾的黑雾。
地脉为网，混沌为毒。落星湖只是起点，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而他，以及他的伙伴们，已经站在了这场风暴的最前沿。
世界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他未说出口的决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