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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赤火汉末魂 > 第480章 《薪火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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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骧谷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陈烬的书房里,油灯仍亮着,与窗外的天光争辉。

小石头站在书案前,身姿挺拔如松,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唯有眉眼间那份与石夯相似的坚毅,历久弥新。

他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摞用最新油墨印制、散发着独特气味的小册子上——封面是沉稳的赤色,《赤火纲领》四个字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石头,”陈烬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却异常凝重,“这不是普通的书信,也不是兵符将令。这是……我们赤火公社的魂,是我们一路走来,用血与泪,用无数牺牲与挣扎,换来的答案。”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册,双手递了过去。动作缓慢而郑重,如同交付整个社稷的未来。

小石头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稳稳接过。册子不重,他却感到双臂微微一沉。他低头,看着封面上那仿佛在燃烧的“赤火”二字,喉头有些发紧。

“邺城的‘星火社’,处境艰难。”陈烬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逐渐苏醒的谷地,“他们像在黑暗中摸索,有热血,有勇气,但缺一盏指路的灯。你的任务,就是把这座‘灯塔’,安全送到他们手中。不仅要送到,还要帮助他们理解、运用,让这星火,真正形成燎原之势。”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直视小石头:“此去邺城,龙潭虎穴,九死一生。曹操的校事府不是摆设,他们对北疆的渗透和防范,已达顶点。你,怕吗?”

小石头猛地抬头,胸膛起伏,眼中没有畏惧,只有燃烧的使命感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社长,俺不怕!从颍川跟着您和俺爹走出来那天起,俺的命,就是赤火公社的!能为《纲领》开路,是俺的荣耀!”

陈烬深深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复杂。他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好!记住,保全自己,才能完成任务。你的智慧与勇气,胜过千军万马。”

离开社长书房,小石头没有立刻去准备行装,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龙骧谷后山的烈士墓园。

这里安睡着许多熟悉的面孔。他走到最前方那座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墓碑前,上面刻着“石夯”两个字。他缓缓跪下,从怀中取出那把被父亲手掌磨得光滑无比的旧柴刀,轻轻放在碑前。

“爹,”他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您看见了吗?咱们公社,现在仓廪实,兵马壮,娃娃们都能上学堂了。您护住的那袋土豆种子,真的让千万人吃饱了肚子。”

他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仿佛能感受到父亲那份沉默而坚韧的温度。

“今天,儿子要出一趟远门,去邺城。”他的声音更低了,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社长把《赤火纲领》交给俺了,让俺带去给那里的同志。爹,您当年用命护住的,是能让大伙儿活下来的种子。今天,儿子要去播撒的,是能让天下人都明白为何受苦、该如何挺直腰杆做人的……思想的火种。”

他抬起头,望着墓碑,眼神清澈而坚定:“您放心,儿子绝不会给您丢脸,绝不会给咱们赤火公社丢脸。这火种,俺一定送到!”

他在墓前静静站了许久,直到山风将衣袂吹得猎猎作响,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收起柴刀,转身离去。

谷口,孟瑶早已等在那里。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文书制服,手里提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袱。

“瑶姨。”小石头快步上前。

孟瑶将包袱递给他,目光在他年轻却坚毅的脸上细细流过:“里面是几套换洗的衣裳,料子普通,不惹眼。干粮和水囊在最底下。还有……”

她顿了顿,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这是我整理的最新邺城情报,包括几条隐秘的联络路线,还有校事府近期盘查的重点。记熟后,立刻销毁。”

“是,瑶姨,俺记住了。”小石头接过,感受到那油布包上传来的温热与细心。

孟瑶看着他,眼神里有关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石头,你长大了,像你爹一样,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去凶险,万事……务必谨慎。”

她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带着母性的温暖,“我们等你回来。”

小石头心头一热,重重点头:“嗯!瑶姨,您和社长也多保重!”

他没有再多言,背上包袱,将柴刀仔细别在腰间不易察觉的位置,最后看了一眼龙骧谷的方向,随即转身,汇入了一支即将出发前往南方的商队之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孟瑶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那身影彻底融入群山与晨雾。

她知道,新一代的火焰,已经携带着更强大的光与热,义无反顾地,投向了远方最浓重的黑暗。薪火相传,莫过于此。

邺城,南市一处废弃的染坊地窖。

空气潮湿而压抑,仅有的一盏油灯将微弱的光投在围坐的七八张脸上。

他们是“星火社”残存的核心,眼神里还带着前次镇压后的惊悸与迷茫。地窖中央,小石头将一本《赤火纲领》轻轻放在铺着旧布的矮桌上,那赤色的封面在昏暗中仿佛一团凝固的火焰。

“同志们,”小石头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这本册子,是北疆的社长和同志们,用血和命换来的道理。它不是天书,它讲的是咱们身边每天都在发生的事。”

他拿起册子,翻到论述“剩余价值”的章节。“就拿咱们邺城的工匠来说,”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一位铁匠出身的成员,“王大哥,你打一把好刀,官府收去,转手能卖多少钱?除去生产资料成本,落到你手里的工钱,又够买几斤粟米?那大部分的钱,去了哪里?”

王铁匠下意识地搓着粗糙的手指,闷声道:“都被……上官和那些大商人拿去了。”

“对!”小石头的声音斩钉截铁,“这就是《纲领》里说的‘剩余价值’!咱们工匠流汗创造的价值,大部分被别人白白拿走了!这不是天经地义,这是剥削!”

他又看向一位在漕运码头上做苦力的成员:“李叔,你们扛大包,养活了多少商人,养肥了多少漕运官吏?可你们自己,风里来雨里去,一家人可能连个遮风挡雨的破屋都没有!为什么?”

地窖里一片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这些问题,他们无数次在深夜问过自己,却从未得到过如此清晰、如此锋利的答案。

小石头没有照本宣科,他讲起了龙骧谷,讲起了公社里按“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记工分,多劳多得;讲起了评理组如何监督干部,防止他们变成新的老爷;讲起了水力锻锤如何让工匠们从繁重的体力中解放出来……

“北疆的兄弟姊妹,不再是被随意欺压、浑浑噩噩过活的牛马,他们是挺直了腰杆的人!因为他们懂了这些道理,他们手里有了斗争的武器!”小石头的声音带着感染力,他的话语不再是抽象的理论,而是与北疆那片充满希望的土地紧密相连的真实图景。

地窖里,那一双双原本迷茫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理论不再是高不可攀的教条,它成了解剖自身痛苦的手术刀,照亮前路的火炬。

“光懂道理还不够,”小石头话锋一转,“《纲领》说了,要用实践来检验和发展认识。咱们以前的法子,太暴露,太吃亏。现在,得换个活法。”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小石头与“星火社”成员重新制定了策略。他们不再满足于散发传单和秘密集会,而是开始有组织地渗透。

王铁匠凭借手艺,开始在工匠行会里悄悄串联,组织小规模的“互助组”,起初只是互相帮衬着完成官府急活,慢慢开始交流各自被克扣工钱、被欺压的经历。

李叔则在漕运码头,联合几个信得过的苦力,以“一起喝酒御寒”为名,在背风的货堆后,低声传播着从地窖里听来的道理。“咱们流汗,他们享福,凭啥?”这样朴素的质问,比任何华丽的宣言都更能打动人心。

转机发生在一个寒冷的傍晚。官府作坊的管事再次以“物料损耗”为名,要克扣所有工匠本就不多的饷银。若是往常,工匠们大多敢怒不敢言,至多私下抱怨几句。

但这一次,王铁匠站了出来。他没有高声叫骂,而是按照小石头和《纲领》指导的,冷静地对着围拢过来的工匠们算了一笔账:

“各位师傅,咱们打造这批兵器的工料,市价几何?咱们耗费的工时,若按市面雇工,又该值多少?再看看这克扣后的饷银,够不够养家糊口?这多出来的钱,去了哪里?是不是《纲领》里说的,被……被‘剥削’走了?”

他用了那个刚从地窖里学来的词,有些生涩,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工匠们愣住了,随即交头接耳。这笔账,一算就明!以前模糊的不满,此刻变得清晰无比。

“对!王师傅说得在理!”

“凭什么总是克扣我们的!”

“这次绝不能答应!”

群情激愤。在“星火社”成员有意识的引导下,工匠们没有冲动地打砸,而是团结起来,集体向管事据理力争,并要求面见更高层的官员。力量的展现,让管事慌了神,最终被迫吐出了部分克扣的饷银。

斗争取得了小小的,却是破天荒的胜利。

当晚,在地窖里,王铁匠带着两名在斗争中表现最坚决、对道理领悟最快的年轻工匠,来到了小石头面前。他们的眼神,不再是麻木或畏惧,而是充满了找到方向的激动和坚定。

“石兄弟,俺们……俺们想加入‘星火社’!跟着你们干!跟着《纲领》指的路走!”

小石头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周围眼神熠熠生辉的老成员们。他仿佛看到,北疆带来的这捧“赤火”,已经在这黑暗的地窖里,在这座腐朽的都城深处,成功地点燃了第一簇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星火”。

他重重地点头,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感。他不再是那个仅仅背负着使命的信使,他成了播种者和引路人。他亲眼见证了,正确的理论一旦与斗争实践相结合,所能迸发出的、足以撬动旧世界根基的伟力。

邺城的星火,因注入了赤火公社的理论之油,而开始呈现出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