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儿的视线一直落在苏明轩身上。
她知道，人的年龄不仅仅是横向生长，也有纵向的。
这位苏大人，可不是只长年龄不长心眼的蠢货。
他可能不会那么容易露出马脚，但……
他的儿子呢？
小宝对于人性有一种近乎于天赋的直觉。
就比如说现在。
而根据刚刚的照面，小宝意识到，这位苏少爷或许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然而，也许是因为小宝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以至于在小宝看向苏明轩的时候，正巧和他的眼睛对视。
随后……
小宝心神一颤。
那个眼神，格外纯净，并不像作恶多端的人可以拥有的眼睛。
太干净了。
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看起来没有一丝杂质。
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恶人的眼睛。
萧宝儿有一瞬间的犹豫。
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
可坏人的脸上不会写上坏人两个字。
也不会告诉所有人他是个什么东西。
只会做坏事，然后捅所有人一刀。
萧宝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谁都信任的小宝了。
要知道，在吃了这么多次亏之后，就算是圣人，也会对人多防备的。
苏明轩当然不会把这么一个小不点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这个五岁的小娃娃根本不足为惧。
毕竟……
他们苏家的地位摆在这里，没有人想来撞一撞。
谁叫那个村庄盛产甜草，还要把甜草卖给那个不争气的上官家！
活该被自己剿灭！
苏明轩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这些人大惊小怪。
要是前朝……
他听闻前朝的皇帝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人嘛。
只要给足够多的利益，什么都可以让道。
但这萧家就和他们不一样。
非要争个对错，要个你死我活。
利益什么的，居然都没有那般重要了。
苏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当然有些挂不住。
他年纪这般大了，已经很少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行凶”。
而且苏家的地位也摆在这里，多的是人捧着他们家，而不是像这位靖王，一脚踹在自家孩子的胸口上。
苏府的下人作福作威惯了，但这一次，畏畏缩缩的只敢将自家少爷扶起来，不敢多说什么话。
甚至嘴都不敢张开，像极了窝囊废。
苏明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的“废物”，最后嘴里骂骂咧咧的，气极了。
小宝看着那些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也没生出多少同情心。
毕竟这群人，欺负百姓的时候，可是没有心慈手软的。
想到这里，小宝甚至隐秘的生出了几分厌恶。
她想。
在皇爷爷的天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百姓多苦。
可这群人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压榨百姓的价值，将百姓敲骨吸髓。
小宝对他们没有善意。
只想要他们吐出嘴里的金钱。
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
苏老爷子扯了扯嘴角，看起来皮笑肉不笑，多少有些唬人。
“靖王这般作态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这可是苏府，您这样做，想过陛下吗？”
萧洛珩那张脸看起来就像是煞神。
听见这话，表情更是阴沉得很。
他二话不说抽出佩剑，瞬间放在苏老爷子的脖子上，声音冷冽。
“你是在威胁本王？”
萧洛珩的声音像是带着冰渣，让人忍不住颤抖。
然而苏老爷子不仅不退，还敢将自己的头，往萧洛珩的剑上贴。
那血珠就像是断了线的朱砂，一点点的滚落到地上。
鲜艳，刺眼。
可莫名的，小宝却觉得很解气。
这样的表现应该更多。
要他们为他们漠视生命付出代价。
在这一瞬间，小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坏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萧洛珩的话刚刚说完，苏老爷子就笑了。
“靖王殿下，处置我这个糟老头子可轮不到您动手。”
“想要老头子的命的人很多，但您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动手吗？”
“陛下心里清楚，这天下，离不开世家。”
“有些事，您睁一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何必一直纠缠不放？”
“您知道吗？就这短短的一天里，会有多少人，因为您的举动，失去工钱吗？”
苏老爷子的话像是重锤，一下子砸在萧宝儿的心尖。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颠倒黑白这个词语居然如此形象。
明明父王是在做好事，是为了那些百姓出头，可在这苏老爷子的嘴里，他们居然是耽误旁人工作的坏人！
小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
“靖王您根本不知道，世家掌握的是什么。”
“天下的商人，百姓做工，哪一件，哪一庄，会少了我们。”
“皇城繁华不假，但目光不能看见的地方呢？”
“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这一刻，萧宝儿才终于明白，原来一切，这位老人家都清楚。
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害人，也知道他们是为了利益不要人命。
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凭什么？
凭什么！
那些人，那些村民！
他们就该死吗？
小宝的心中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
她恨自己，只是小小的一个人。
她若是跟这些人站在同一高度上……
她若是也有这样的本领……
是不是，她就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小宝气得浑身都在抖。
嘴里却只能挤出一句。
“混蛋！”
就在这时，从苏府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犬吠。
只有小宝听懂了这句话。
——坏人！
小宝顺着犬吠声的方向跑去，只见一只大狗正对着一个角落狂吠不止，那个角落被一个巨大的屏风挡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小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动手。
她悄悄对萧洛珩使了个眼色，萧洛珩心领神会，向身边的侍卫示意，让他们去查看那个角落。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屏风，似乎也在警惕后面的“东西”。
突然。
一声闷哼，从角落里传来。
侍卫们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直接冲了上去。
只是可惜，他们到底是迟了一步。
看见的，只有衣角碎片。
以及一些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