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叔他们的临时营地。
小六子被猴子扔在一张还算厚实的兽皮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疤叔扔给他一小块黑乎乎的肉干，还有一个瘪瘪的皮水囊。
“省着点。明天跟队出去，找到东西才有饭吃。”疤叔的话跟他的脸一样硬邦邦，说完就带着人走了，留下那个叫阿秀的女人在营地警戒。阿秀话不多，坐在入口石头后面，像尊石像。
小六子也顾不上肉干多硬多难吃，水多难喝，狼吞虎咽地塞进肚子，感觉那点东西下去，连胃底儿都没铺满，反而更饿了。但他不敢抱怨，能活着，有口吃的，不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六子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捡破烂地狱难度版”。
疤叔带着人出发，在骸骨堆里钻来钻去，扒拉那些可能还值点钱的“垃圾”：指甲盖大小、蕴含微弱灵气的金属碎片；某种坚硬耐腐蚀的怪兽骨头；或者一些看起来花纹奇特的石头。动作得快，动静得小，还得时刻提防不知道从哪个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怨煞风或者被煞气催动的骨头精。
小六子重伤未愈，疤叔也没指望他能干活，就让他留守营地，顺便盯着点营地周围动静，别让骨头精摸进来把家偷了。
这活儿听着轻松，实际能把人逼疯。营地巴掌大，除了骨头就是骨头，连根草都没有。阿秀基本不理他，像个哑巴守卫。
无聊，太无聊了！
这天，疤叔他们又早早出发了。阿秀像往常一样守在入口。小六子盘腿坐在熄灭的火塘边，百无聊赖。
他捡起一根不知道什么怪兽的细长肋骨，断口还挺锋利。实在太无聊，他就拿着这肋骨，在铺地的兽皮旁边，那片还算平整的灰褐色泥地上，无意识地划拉起来。
划拉啥？他自己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着清虚观后山的云，想着炸丹房的烟火，想着丫丫递过来的饼子…手指头就跟着感觉走。
不知不觉，他在地上划拉出了一堆弯弯曲曲、互相嵌套的线条。这些线条歪歪扭扭，毫无美感，但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子他最近天天抱着当枕头的破碗阵图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又不太像，更像小孩的涂鸦。
“唉，这破碗上的鬼画符…到底啥意思…” 小六子看着地上自己画的圈圈，叹了口气，随手把那肋骨扔一边。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就在他准备闭上眼睛，继续跟丹田里的灰色气旋较劲，顺便对抗饥饿的时候——
轰隆！！！
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整个营地像是被巨人狠狠踩了一脚！
小六子一个没坐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入口处警戒的阿秀也猛地站起身，骨匕瞬间出鞘，警惕地看向外面。
震动只持续了一瞬。但紧接着，就在小六子刚才坐着画圈圈的地方旁边不到三尺远，那片灰褐色的地面，如同被抽掉了底子，“哗啦”一声塌陷下去一个脸盆大的窟窿！
尘土和浓烈的、带着铁锈和尸骸腐朽味道的煞气猛地从窟窿里喷涌而出！
“咳咳咳！” 小六子被呛得直咳嗽，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阿秀一个箭步冲过来，骨匕横在身前，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黑洞。
烟尘慢慢散去。
借着营地入口透进来的、铅灰色的昏暗光线，小六子和阿秀都看清了洞里的情形。
窟窿不大，但下面似乎是个小小的、被掩埋的空腔。空腔里，赫然躺着一具相对完整的人形骸骨！骸骨身上的衣服早就烂光了，骨头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玉色，显然生前修为不低。骸骨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双臂紧紧抱在胸前，而在它枯朽的指骨中间，赫然紧握着一柄剑！
那剑长约三尺，样式古朴，剑身覆盖着厚厚的、绿了吧唧的铜锈，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但奇怪的是，隔着这么厚的锈，剑身上竟然隐隐透出一股子极其内敛、却又异常锋锐坚韧的灵韵！仿佛这锈迹只是沉睡的外壳，里面的锋芒一旦苏醒，足以斩断一切！
更扎眼的是，那剑的护手处，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蒙尘的暗红色宝石。宝石虽然黯淡，但偶尔在光线变化下，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血光。
“嘶…” 连一向沉默的阿秀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他们平时捡的那种“破烂”！绝对是宝贝！真正的古战场遗宝！
小六子也傻眼了。他看看地上的窟窿，看看窟窿里的剑和骨头，又看看自己刚才扔在旁边那根画圈的肋骨…
“我…我就画了几个圈…” 他喃喃自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该死的运气…又他妈显灵了！显灵得也太不是地方了吧？！
就在这时——
“头儿！快看！疤叔营地那边！有宝光！” 一个带着惊喜和贪婪的、陌生的尖锐嗓音，突然从营地外不远处的一片巨大肋骨折叠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几道身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迅速从骸骨堆后面冒了出来！大概七八个人，同样裹得严实，但装备看着比疤叔他们破烂多了，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凶戾，死死盯着塌陷的窟窿里那柄古剑！
“疤瘌脸！运气不错啊！挖到硬货了？” 独眼龙嘿嘿笑着，带着人慢慢围了上来，手都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见面分一半，这规矩，懂吧？”
阿秀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骨匕横在身前，身体微微弓起，像只护崽的母豹子，死死挡在窟窿和小六子前面。她一个人，面对七八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拾荒者，压力山大！
小六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这他妈是引狼入室了！他那逆天的气运，这次招来的不是福，是祸！大祸！
他看着那独眼龙贪婪的眼神，又看看阿秀单薄的背影，再感受一下自己丹田里那点可怜巴巴、顶多能磨磨煞气的灰色气旋…
“完犊子…这次怕不是真要交代了…” 小六子手脚冰凉，脑子里飞快转着，琢磨着是装死还是找机会再滚一次。可这营地就这么大，往哪滚？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头——
“分一半？毒牙，你脸皮比这战场的地皮还厚！”
疤叔那沙哑冷硬的声音，如同带着冰碴子，突然从营地入口方向响起！
只见疤叔带着猴子、挖土的、看罗盘的三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入口大石旁，显然是被刚才的震动和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火速赶了回来！疤叔手里的骨杖重重顿地，杖头兽骨黄光闪烁，一股沉重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猴子他们虽然气喘吁吁，但也立刻抽出家伙，眼神凶狠地盯着那叫“毒牙”的独眼龙一伙。
疤叔看都没看窟窿里的宝贝，鹰隼般的目光直接锁定了毒牙，声音冷得像块铁：“带着你的人，滚。趁老子还有耐心。”
毒牙脸上的贪婪僵了一下，看着疤叔和他身后三个状态完好的手下，再看看自己这边虽然人多但明显气势弱了一截的队伍，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干笑两声：“疤瘌脸，别那么大火气嘛。这宝贝见者有份，我们‘毒刺’小队也不是吃素的…”
“滚！” 疤叔根本懒得废话，骨杖往前一指，黄光更盛，威胁意味十足。
毒牙脸色变幻，显然在掂量硬拼的代价。他身后几个人也有些骚动，眼神在古剑和疤叔之间游移。
就在双方对峙，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瘫坐在窟窿旁边的小六子，因为离那古剑最近，他体内那无名诀灰色气旋，像是被那古剑的灵韵所吸引，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旋转了一丝！
一缕极其微弱、冰冷坚韧的煞意能量，顺着小六子的指尖，无意识地流向了地面，恰好触碰到了那具骸骨暴露在外的指骨。
嗡！
那柄被紧握着的、锈迹斑斑的古剑，剑柄末端那颗蒙尘的暗红色宝石，极其微弱地、几乎不可察觉地…闪动了一下！一股冰冷、孤寂、带着无尽杀伐之意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锥，瞬间刺入了小六子的脑海！
【“…阵…破了…守不住了…”】
【“…以身为鞘…剑藏于此…”】
【“…阵图…钥匙…归墟…”】
信息破碎而模糊，但其中几个词，却让小六子浑身剧震，瞳孔猛地收缩！
阵图？钥匙？归墟？这…这跟那破碗上的鬼画符，还有凤凰王骸最后的记忆碎片…怎么好像…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