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箭岁月如梭,两天转瞬即逝。
考前白榆也顾不上别的,就是练字,主要还是速度。
毕竟速度是他看家本事,八股文比他更好的人多得是,但不会有人比他的写作速度更快!
科举第三关院试比县试、府试还是有很多不同的,首先是有了专业的主考官,而不是由地方官兼任主考。
其次县试、府试更像是大撒网式的海选,参考人数很多,在京城动辄有几千人报名。
院试的人数就少多了,今年京城宛平县的院试也就几百人参加。
考生质量也更“精英”,可以说经过县试府试二轮筛选过的考生,基本都有了秀才的水平。
当然,录取率还是一样感人,几百个考生里能被录取的可能也就几个,最多十来个。
既拼实力,也拼运气。
又因为考生人数也就几百,所以不必启动规模宏大的贡院,在县学就行了。
把县学所有堂口、廊下都利用起来,塞进去几百个考生还是能做到的。
因为县衙有人关照,白榆的考试位置安排在一处背阴的廊下。
既避免日晒又开敞通风,在初夏乃是最佳的福地。
凌晨开始搜身和进入考场,天亮后开始发放考题,一切都按部就班。
题目还是三道,今年已经是第三次参加考试的白榆已经是个老手了。
所以他心里毫无波澜,更谈不上有压力。
考试四步骤:看清考题,打开AI助手,输入考题,开始抄写。
夏天天亮的早,大概五六点考试开始,到了八点多,白榆就把三篇文章都抄写完了。
这时候早晨还没过去,别人还在吭哧吭哧为第一篇文章打草稿。
对于被知情人评价为“天下第一快枪手”的白榆而言,单纯的考试过程就是这么简单。
比较费功夫的事情,其实都在考场之外。
强忍着趴下睡回笼觉的欲望,白榆站了起来,这时候不能睡,要保证第一个交卷。
主考官、北直隶提学御史邹应龙坐在县学大门内的新搭凉棚里,看着白榆真的第一个走来交卷,又想到开考还不到一个时辰,瞳孔都快爆了。
又翻了翻试卷,完整无误,确实是标准的三篇应题八股文,没有格式错误。
邹御史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曾经提前告诉过白榆考题,但又忘了。
不然的话,完全无法解释白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三篇命题文章写完的事迹。
白榆低声提醒说:“按照约定,我第一个交卷了,希望大宗师不要失约。”
邹御史呆若木鸡的目送白榆离去,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录取了白榆,以后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真没有给白榆开后门?
走出县学考场,白榆咂摸了一下院试的滋味,感觉比县试府试更简单,一恍惚就过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院试主考官历史名气最大,更容易被自己拿捏把柄。
想到这里,白榆衷心的希望,以后考试遇到的主考官们一个比一个名气大。
然后又过了三天,早晨时候,还没搬家的白榆正在老屋里呼呼大睡。
伤势接近痊愈的白爹已经起身,正在屋前简单的活动腿脚,同时与倒座房李老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冷不丁的忽然听到铜锣声从远处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不多时,又看到十多个衙役冲进了院子,当中一人举着红色大帖子。
他看到白爹和李老头,询问道:“白家可是在这里?”
白爹点头道:“这里正是。”
这一群人顿时猛敲铜锣,又齐声高呼道:
“今日提学老爷放了榜!恭喜贵府大爷白讳榆鲤鱼跃龙门,被录取为宛平县学生员!”
几句报喜宛如炸雷,把整个大杂院众人都炸的里焦外嫩。
对于白榆最近混得好,大家也都能理解了。
毕竟籍贯在锦衣卫体系内,只要会溜须拍马又碰上了贵人,上升一点也是正常。
但突然考中秀才是什么鬼?学问上的事情,也能如此糊弄的吗?
大院里谁不知道,当年白榆才上了三个月社学,就被对门阎先生赶出来了?
想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大院里文化水平最高的老阎,你不是说秀才非常难考,所以你考了二十年都没考中吗?
却见此时阎家父子眼珠子都红了,嫉妒情绪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没人能理解,白家小子到底凭什么能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这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遇到的最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获得秀才功名,那可就脱离普通人平民身份了,直接跨入士人阶层,俗称穿上了长衫。
随之而来的还有免税、免役、免刑、免跪、进入士林圈子等多种政治经济特权,对平民而言好处太大了。
别的不说,左邻右舍办红白事,摆席面时,总得请位秀才相公坐在首桌上压压阵。
一位平民,或许可以随便被权贵想法子弄死;但一位士子,就不能随便死了,这就是最大区别。
白爹懵逼之后清醒了过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别人一大群跑过来报喜,当然是为了喜钱啊!
可是最近白榆拿回家的只有银子,没有可以大把大把散去的铜钱。
于是白爹一边招呼报喜的人坐下喝水,一边请李老头拿着银子,去街上钱铺换一筐铜钱。
在屋里睡懒觉的白榆终于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
他看了眼家门前的场面,听了几句报喜声,“哦”了一声就去上厕所了。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己心里乐呵乐呵就行了,没必要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
报喜的衙役对白爹说着好听话:“令郎如此镇静,气度深沉,必能成大事啊!”
白爹谦虚的说:“可能是还没完全睡醒。”
报喜的衙役不只是带来了喜讯,还带来了通知。
秀才只是口语俗称,官场正式的称呼是学校生员,意思是可以进官学读书学习了。
当然现在各级学校没落,进学读书就是个形式了。
今天新生员应该带着礼物去拜谢老师,这里的老师指的是录取你的主考官,称之为座师,是士人圈子里非常重要的人际关系。
明天可以去县学领衣服,自己亲自领或者派人领都行。
生员制服叫襕衫,颜色近乎墨蓝,是一种宽袍大袖的直裰,形状近似于后世戏台上的书生戏服。
后天就是新生员的入学仪式,主要是在学宫祭拜孔圣人,由县学教官主持,也会有大批老生前来观礼。
一直坐到了中午,报喜的衙役才带着大把喜钱,心满意足的离去。
今天别人去拜师,白榆没特意去,因为在都察院大门当保安就能见到了。
次日去领制服,白榆也懒得跑,打发了家丁去代为领回。
又次日县学典礼,白榆就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其实白榆对县学生活兴趣不是很大,他要的是功名特权,又不是真冲着县学读书去的。
在县学大门聚集着一百多号读书人,皆身穿襕衫,各自攀谈交际。
混圈子是当今读书人的基础技能,不会混圈子的读书人就不会有出息。
今年新录取的生员有八人,算是今天的焦点,但现在只到了七个。
有位老生不满的说:“这个叫白榆的新人是不是太过于无礼了?让我们这些前辈都在等他?”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便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名新生员,只是这服饰跟别人有点不一样。
大家穿的制服襕衫都是直裰,没有腰带,外形十分宽大。
而这位新来的生员却在腰间束了一条革带,而且腰带上挂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佩刀,另一样是腰牌。
有老生指责说:“这位同学,你怎能带着刀来县学?”
白榆手抚刀柄,笑嘻嘻的说:“晚辈本职乃是替父服役的锦衣卫旗官兼东厂坐探,随身带着刀很合理吧?”
众人:“......”
我靠!这同学竟然是个正儿八经的厂卫特务,他怎么考上秀才的?这程序合法吗?
不知不觉的,一百多人的闲聊声音都渐渐停住了。
这时代有句话是“公论出自学校”,意思就是读书人最喜欢聚在各级官学聊时政,形成巨大舆情并且扩散。
文化精英聚在一起,聊聊政治总是难免的,但此时身边有个厂卫特务,那还聊什么聊?
白榆摆了摆手说:“不用管我,你们聊你们的!
如果同学们有心学聚众讲学的线索,欢迎来举报...啊不,欢迎来转告我,我也想去听听心学。”
忽然有人叫道:“我想起来了,白同学就是前月持刀在府衙大肆砍人的那位官校!”
于是场面更寂静了,连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没了。
可以在秀才和特务之间自由切换身份,享受多方面特权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流氓不可怕,就怕有文化!
今年的宛平县新生员入学仪式,可能是历年来最安静肃穆的一次。
典礼结束后,县学教官刘教谕对新生讲解了一下注意事项。
最重要的内容有两点,一是每月月初学校生员会文。另一层意思是,其他时间不想来就不用来。
二是每年有春秋两祭,大家要凑钱祭祀孔圣人。另一层意思是,别忘了顺便给清贫的学校教官送点礼。
不过在正式解散后,刘教谕又把特立独行的新生白榆留下了,显然是要单独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