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我们不傻!”陈威低着头,紧紧攥住双拳,仇恨地说道,“朝莲固然可恶,可鱼肉我们的司郡王、抛弃我们的天宸郡城更加可恨!!”
他噙着泪,“千城主,你可知道当时我们得知军队抛弃我们之时的绝望,我们贸城的人一直在为整个天宸郡城输血。当权者餐桌上的美味珍馐、穿戴的金银宝物、军队的军费,哪个不是我们出的,可以说,整个天宸的经济我们贸城为整个郡城贡献了十中之八,可到头来,他们说放弃就放弃……”
“经过了这样的背叛,我们怎么甘心还认司何为郡王!就连我们如此,当初被司何背叛的城主你怎么可能会再回去,我明白,我都明白的!”陈威痛恨地说道。
“千城主,如今我们只认你!你跟着哪个领地,服从哪个领主,我们就认跟着哪个领地,服从哪个领主!!或者您想自立为王,我们都跟着你!”
“对!!”贸城的其他人纷纷响应,跪了下来,“千城主让我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不,这种自立为王的话可不能瞎说。”千屿摇了摇头,“我没有那样的野心,所以你们也不必跟着我,是跟着大宿的郡王,姜苒殿下!”
他望着大宿的方向,眼中带着庆幸和感激,“或许你现在很疑惑我为何会追随那位殿下,你若是有幸,亲眼见到郡王殿下,你也会改变的。”
陈威张了张嘴,半信半疑。
九月初,贸城瘟疫基本已经散去,百姓回过神来,却发现贸城已经换了姓。
大宿的郡王不知是怎样的统治者,但好在,看到千屿这个贸城前城主还在这个城市,众人稍稍安稳。
九月三日,贸城百姓得到了一个消息,大宿郡王要进贸城这座城市!
金色从云层中淌出来,不似盛夏那般扎眼的白,而是揉着温柔蜜色的金,像是刚熔化的铜汁,顺着东方的山脊缓缓流下。
从东方而来的军队护送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从浇筑般的阳光下驶了出来。
拉车的三头荒青马威武高大,马车之后的士兵排着整齐异常肃穆的队列,盔甲光亮无比,手里紧握着长矛枪戟,散发着冰冷不可侵犯的寒光。
天空之上,姿态近乎冷酷的狞莽鹰在盘旋,仔细看去,这种盘旋并非漫无目的的,而是一种沉默的巡视和保护,一直以一种不近不远的距离随着前方的马车飞去。
贸城幸存的百姓们,纷纷从门后、街角的阴影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复杂的像一团纠缠的乱麻。
他们期待这位新领主是好的。
但理智告诉他们,作为一个战败城的百姓,自古到今都没有一个好下场,不是被屠戮,就是被当作奴隶肆意欺辱买卖!
而看啊,这支军队如此冰冷,强大的好像不近人情,只是看着他们持着的刀刃长矛,仿佛就觉得这些武器已经插入了他们的身体,痛到畏惧。
若不是这些天千屿施粥的时候一直在给贸城的百姓说这都是大宿郡王送来的粮食和药物,大宿郡王是个爱戴百姓的好郡王,只要贸城的百姓衷心归顺,郡王殿下也一定会爱护他们,说不定此刻他们都要绝望了。
‘我们差点都要被朝莲的人烧死了,好歹大宿还救了我们,以后的日子总不能比一个月前还要糟糕吧?’
即使朝莲的人还没有打进来,但天宸撤离搜刮财物的时候却破坏了贸城中的不少屋子,姜苒的目光透过窗帘缓缓扫过贸城中的废墟和沉默的百姓。
之前的那场瘟疫带给了他们不少伤害,即使现在已经在好转,但那些死去的人却是回不来了,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病容、悲伤、不安,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期待。
期待什么?
自然是她这个郡王。
姜苒知道这些百姓没有做错过什么,他们是天宸、朝莲、大宿三者的斗争中最无辜的存在。
她不免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起了心思,就想做些什么。
脑海中向绯泫发出心里传音,“绯泫,我要借你的清魂鹿杖一用。”
绯泫破出化石后,她发现清魂鹿杖对绯泫有极大的帮助,就将这根鹿杖给了她。
绯泫温和娇俏的声音传了过来,“主人,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尽可使用。”
她似乎知晓姜苒想做什么,轻轻仿佛喟叹般的声音传来,“主人,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姜苒笑了笑,不以为然。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绯泫说的那样好,或许是有几分恻隐之心,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完全是为了自己安稳的统治而已。
不知何时,马车安稳的停下。
马车外传来羽林卫严丽狸沉稳悦耳的声音,“郡王殿下,贸城到了。”
围攻的百姓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他们可以看到贸城新王的面容,原本就寂静的环境更是沉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双手扼住了声响,只有一双眼睛可以动弹。
马车中传来嗯的一声,阿生立即轻轻掀开车帘。
先探出的是一席暗银色绣着繁复宛如上古符文的墨色裙裾,华贵不染尘埃,随后,里面的人整个身体干脆利落的现于车辕之上。
或许临近正午太阳过于耀眼,人群不由一阵愣神。
眼前是一副容色极盛的容貌,但过于冷冽绝伦,炙热的光线都压不住那种摄人魂魄的寒意,众人只匆匆看一眼,便受不住的低下头颅。
“抬起头来。”
一声冷冽带有力量的声音传来,奇异的是,即使是离得很远的人,都能清晰的听见这一句,刚低下头的数万百姓像是被操控了一般,竟是情不自禁的随着那人的话去做。
风自动了。
墨色的华服长长后摆如暗色流淌,姜苒凭空升起,风缠绕在周身,拂动她宽大的袖摆,阳光也不顾寒冷去爱她,照射在如流墨般的长发,给人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
姜苒持着清魂鹿杖,升至离地百丈的高空。
地上的人已看不清她具体的五官,只能看到悬浮于苍穹的墨色身影,在流转的云气与天光映衬之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神性威仪。
刚才她说:‘抬起头来。’
但众人此时却觉得,她是在说:“仰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