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学研技”才是他真正的杀招！”盛宣怀眼中寒光闪烁，“三级学堂，尤其是那个‘万国工技研究所’！名义上是为汉冶萍培养人才、解决技术难题，实则是在打造一个只听命于他王月生的独立王国！学堂培养的人，对他感恩戴德；研究所汇聚的核心技术和顶尖人才，由他掌控！长此以往，汉冶萍的技术命脉和人才根基，尽入其手！到时候，我这个督办，还剩下什么？一个空壳子！他王月生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而且这研究所独立于外，自负盈亏，只给优先权，张南皮都难以直接掌控，好一招金蝉脱壳！”
“张南皮那个老狐狸，肯定也看出了此子的心思。但他更恨我盛某人把手伸进湖北！他一定会将计就计！” 盛宣怀冷笑，“第一，他必会准了王月生的奏请，用他来制衡我！第二，他定会死死抓住‘管人’的协查位置，安插心腹，名为‘襄助’，实为监视王月生和我！第三，学堂他也会支持，但总办（监督）之位绝不会给王月生，必派个忠于他的官员来掌舵，把人事财权抓在手里！第四，研究所他也会准，但肯定会安插眼线，要求备案合同成果！张南皮想的是：让王月生这把刀去砍我，同时用笼子关住王月生这头虎！”
“金忠弼！”
“在！督办请吩咐！”
“那个‘管钱’的协查（财务稽查）位置，必须抢到手！这是要害！你立刻物色人选，要精通新式会计，最好懂点洋文，能跟洋商打交道，更要绝对可靠！张南皮那边推荐的人，能挤掉最好，挤不掉也要想办法架空！钱袋子必须捏在咱们自己人手里！”
“至于议事会的委员，”盛宣怀看向宗方小太郎，“宗方先生，烦请转告贵国横滨正金银行及三井物产方面，务必推举‘可靠’且‘明事理’的代表进入议事会！告诉他们，只有与我们合作，才能保证他们在汉冶萍的巨额投资安全无虞，未来的矿石供应也才能顺畅！王月生想引狼入室，我们就让这狼，先咬他！”
“陶湘！”
“属下在！”
“学堂这块阵地，绝不能拱手让人！张南皮派总办，我们就渗透教习和管理层！你立刻去办：第一，把我们手下懂点技术、读过新式学堂的可靠子弟，安插进去报名，特别是那个初等技术学堂！第二，重金收买或安插心腹进入学堂管理层，尤其是负责教务、实习安排的职位！第三，想办法拉拢那些王月生从海外请来的教习，许以重利！学堂培养的人，不能都成了他王月生的门徒！”
“研究所…哼，想独立王国？做梦！”盛宣怀眼中杀机一闪，“宗方先生，贵国在汉冶萍的技术顾问和影响力，绝不能被这个研究所削弱！请贵国方面：第一，对王月生试图邀请的欧美工程师，尤其是与贵国有竞争关系的德、美工程师，设法进行‘劝阻’或制造障碍！第二，若研究所真建起来，请贵国的优秀工程师‘积极应聘’，进去掌握核心！第三，未来研究所承接的任何汉冶萍业务，我们这边要第一时间拿到详细资料！必要时…可以制造点‘技术失误’或‘泄密’，让它名誉扫地！”他看向陶湘，“你这边也配合，动用我们在报界的关系，一旦研究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给我大做文章，唱衰它！”
“至于王月生本人…”盛宣怀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不是要当‘总稽查’，要搞技术改良吗？好！我们‘全力支持’！金忠弼，你回去后，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他查技术问题？把最棘手、最得罪人的陈年烂账‘主动’呈给他！他需要数据？给他！但给真的还是半真半假的，你看着办！他不是要限期内出成绩吗？给他制造点‘意外’的困难…比如关键设备‘恰好’故障？或者急需的原料‘暂时’短缺？捧得越高，摔得越惨！等他焦头烂额、限期将至时，我们再在张南皮和议事会面前，好好‘帮’他总结总结！”
“王月生…”盛宣怀最后阴冷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你想在张南皮和我之间火中取栗，还想另立山头？老夫就让你知道，这汉冶萍的水，到底有多深，多浑！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给老夫趴着！”
密室内的烛火，在盛宣怀冰冷的话语中，仿佛也跳动着一丝阴谋的寒意。王月生面对的，不仅是张之洞划定的舞台边界，更有来自盛宣怀阵营充满敌意和陷阱的围猎。汉冶萍的棋局，因王月生这枚棋子的落下，变得更加波谲云诡，杀机四伏。
张之洞和盛宣怀两股晚清政坛和商场上顶尖势力在算计王月生的时候，阿都支铁正在被王月生的手下清算。至于王月生本人，则正在清算者黑嫫。
经过王月生死缠烂打，终于肯让看一眼伤口后，王月生恼了。
“你害我担心这么多天知道不！”王月生揪着者黑嫫的脸蛋骂道。“我说怎么小陈都说箭头的毒没传说中的那么邪性，早就该好了。你偏偏说人家学艺不精，要自己用彝寨的法子来。还死活不肯住学堂的病房，要住到宅子里来”
者黑嫫本来有些词穷，突然眼珠一转，理直气壮地说，“我问过你了，你说这不算你家祖宅，是祖宅外面接出去的一块你的外宅，人家才肯来的”，还在“外宅”俩字上加重了音。
王月生给气笑了，“还特么跟老爷我耍心眼。现在整个滇南都恨不得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估计昆明的巡抚太太跟其他太太们还在聊你呢。你跟我这耍什么小性子”
随即突然反应过来，“又被你带歪了。说，为什么装病，哦，不对，装伤？你知不知道小陈这些日子天天缠着我问医学问题。我知道个屁啊！问题是学堂里的外国大夫也说早就该好了的。我看小陈那眼神就是问我是不是让你带伤跟我那啥了”
“那啥呀？”者黑嫫一副20岁的好奇宝宝的样子。
“滚，你知道是啥！”
“那啥不？”甜甜的似乎化不开的声音，伴随着一只手上的窸窸窣窣的动作。“人家不是第一次受伤，可是第一次有男人为我这么伤心，这么伺候我。天天睡在我身边，连腰都不搂一下。人家就是想多享受一下你的照顾嘛”。说话间，一只手摸到了一个地方，开始山花手语。
王月生一把攥住了那只不老实的手，“你早说身上没事，早弄死你了。别乱弄，我先去冲洗一下。你们旧社会的人就是没有洗澡的习惯”
“旧社会？”这次者黑嫫确实没听懂，但直觉告诉她无意义，于是不肯放手，“是不是屋外那六个丫头尝了鲜，没给我这个野女人剩下啊”。说着，要害部位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嘶，你清点，待会还要用呢。什么野女人，不说正房太太吧，那个据说我爷爷当年给我定过一个，问题是叔爷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你少夫人的位子稳稳的”王月生也不知道这个称呼对不对，张嘴就来。倒是很合者黑嫫的胃口，少嘛，说明咱还年轻，夫人嘛，那就是体面。
“那能不能让你家那几个丫头伺候一下我这个少夫人啊？放心，你不吃亏，我寨子里还有阿诗玛和阿果两个陪嫁呢，当年我那个死鬼男人，连我都没上手呢，就看那俩妮子流口水”。
“你们彝人寨主都这么猛的吗？”
“你们汉家老爷不是这样的吗？”
“呃，我是个假少爷，老爹没见我面就死了，没人教我啊”。
“哟，那您还不如我这个山里野丫头呢。那我今天就跟你一起学一下你们汉家的规矩好不好？我看那管家大叔肯定早早就教过那几个丫头了”，两只手在王月生身上开始游动，“对了，“我是伤员，做不了重体力活”，那天你是这么说的吧？我可记一辈子呢！”
“哟，臭丫头还记仇呢。行”，王月生清了清嗓子，大声喊了一句，“听够了吗？”门外传来轻笑和应答声“奴婢遵命”，然后脚步声远去。
不同于后世喜欢将洗澡间与卧室紧邻，大户人家是要在单独的院落修造专门的浴房的。虹溪王月生宅邸的深处，藏着一方与外界粗粝截然不同的天地。穿过几重垂花门，绕过回廊下几丛开得正盛的素心兰，一扇厚重的、雕着缠枝莲纹的楠木门悄然开启。氤氲的暖意夹杂着极其复杂而清雅的香气——金桂的甜暖、野姜花的清冽、某种松柏枝叶燃烧后的微辛，还有若有若无的、如同雪山融冰般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王月生与初愈的者黑嫫。
眼前豁然开朗。一间极其宽敞的浴殿映入眼帘。地面铺满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深色火山岩，巨大的穹顶以琉璃镶嵌，此刻天光透过，滤成一片朦胧柔和的乳白色。殿心是一座以整块青玉雕琢而成的巨大浴池，池壁温润，池水呈现出一种诱人的、微微泛着乳白的碧色，水面热气袅袅升腾，弥漫了整个空间。池边环绕着同样材质的宽大平台，摆放着精致的玉盆、象牙柄的鬃刷、各色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