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把最后一口菜包子咽下去,油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他也不擦,直接用袖口在下巴上胡噜了一把,留下道浅浅的油印,斜睨着许泽嚼着包子问道:“小子,刚才那娘们儿,是怎么回事?”
“她店铺犯了路冲穿心煞,我给了面八卦镜挡煞。”许泽正把钞票往牛仔裤兜里塞。
“没进店铺就知道是穿心煞?”老道士挑着眉,筷子在纸壳子上敲了敲,语气里带着点故意找茬的考较。
“这有什么难的?那位阿姨心口绕着股灰沉沉的煞气,一眼就能瞅出来。”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跟“饿了要吃饭”一样简单的道理。
“那你让她别跟人吵嘴,又是为何?”
许泽笑了笑,从纸壳子底下摸出半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口:“心腹受冲,虚火往上窜。这时候要是跟人争高下、动肝火,心脏那点底气哪扛得住?说不定直接就栽了。让她少计较,说白了就是给她心脏喘口气的机会,保个平安罢了。”
老道士捻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指缝里还夹着点包子馅的葱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有点意思。小家伙,你姓许?”
“嗯,许泽。”
“许家人?”老道士追问,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照灯似的探究。
“什么许家人,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许泽耸耸肩,语气平淡。
老道士愣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重新上下打量他——洗得发白的t恤,磨破边的牛仔裤,脚上的帆布鞋沾着泥点,怎么看都是个混江湖的穷小子。
“孤儿?能有这眼力劲?你师傅想必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吧。”
“哪来的师傅!就是在网上买了几本破书,瞎翻着玩的。”
“看的什么书?”
“《风水入门三百问》《八字命理基础》,还有本《居家风水小窍门》,都是九块九包邮的货,随便翻了翻。”
许泽没提那本《乾坤易数》。那本书他买了以后,再搜书名,全网都找不到半点痕迹。就像那本书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送完就消失了。这事他藏在心里很久了,总觉得透着股说不出的蹊跷。
老道士沉默了。他本以为这年轻人背后有高人点拨,没想到竟是自学成才。光靠几本九块九包邮的书就能有这等眼力,这小子怕是天生就带着“吃这碗饭”的根骨。
他忽然点了点纸壳子上写的“收学员”三个字,对许泽说道:“小子,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
许泽愣住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差点掉在地上。
他在这行当混了小半年,见过不少同行,有偷偷摸他八卦镜样式的,有嫉妒他抢生意背后使绊子的,还有人拐弯抹角打探他本事来源的,可从来没人说要收他为徒。这还是头一遭。
他挠了挠头:“拜师?没想过。”
“现在可以想想。”老道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许泽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他——破洞的道袍,磨破底的布鞋,脸上的皱纹比纸壳子上的折痕还多,怎么看都像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你能教我什么?”
老道士捋着胡须,慢悠悠道:“风水堪舆之道,强身延寿之法,命理占卜之能,我都能教你。”
“这些我都会啊。”许泽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老道士说的这些,那本《乾坤易数》里都有详细记载,比这些笼统的说法具体多了。
老道士也不恼,反而笑了笑,反问:“哦?那我问你,风水堪舆能定一国龙脉走向,你行吗?”
许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
“强身健体能做到百病不侵,寿过两甲子,你行吗?”
许泽还是摇头,心里嘀咕:这老头儿怕不是疯了?
“命理占卜能断天下兴衰,你行吗?”
许泽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整个人都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没好气地说道:“我不行!道长,您能做到?”
他实在没想到这老道士口气这么大,简直比天桥上卖大力丸的还能吹。
“哈哈……”老道士朗声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我自然也做不到。但你跟着我学,早晚能有这本事。”
许泽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您是活神仙呢,合着是在这儿给我画大饼啊。”
老道士也不辩解,只是捻着胡须笑,眼神里却藏着点深不可测的意味。阳光照在他乱糟糟的白发上,竟莫名生出几分仙风道骨来,跟他那身破道袍格格不入。
许泽看着他这模样,心里也犯嘀咕——这老道士看着落魄,可刚才那几句话,绝非寻常江湖骗子能说出来的。难道他真有两把刷子?
许泽正琢磨着,老道士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小子,咱们这行,最看重师门传承。你自学成才,没个正经师门,在同行眼里终究是野路子,再大的本事也难登大雅之堂。”
许泽挑了挑眉,心里暗叹这话说得在理。
风水相师这行当,传承就是块金字招牌。出身名门世家,哪怕本事平平,也能被奉为上宾;若是野路子,即便有通天能耐,也难免被人轻视。
就像杨天来,凭什么让达官显贵趋之若鹜?还不是仗着杨公风水的百年传承。就连戒色那样的,顶着灵光寺的名头,不也混得风生水起?
老道士见他不语,又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拖得长长的:“唉,既然你不想拜师,那我也不强求。只是这长春观第九十九代传人,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寻到喽……”
“等等!”许泽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矿泉水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说哪儿?长春观?”
他刚才竟没反应过来这三个字的分量,此刻像被雷劈了似的,半天没回过神。
“是啊,长春观。”老道士呵呵笑起来,眼神里带着点狐狸似的狡黠。
许泽脸色骤变,嘴角撇出一抹不屑,嗤笑道:“切,老头儿,吹牛逼也不打个草稿?就你这样还敢说自己是长春观的?真是笑掉我大牙!”
“你不信?”老道士斜睨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