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道充满冰冷“规则”之力的联合“一号”令,如同自九天而降的神之法旨,通过早已铺设完毕的“京北线”电报网络,在短短半日之内传遍那长达上千里的“京南线”所有工地!
整个早已陷入一片血与火的野蛮“丛林”的江南大地,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方才还如疯狗般疯狂撕咬、彼此攻伐的商贾巨富,在接到这份由“总局”直接下达的最后“通牒”后,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中所有肮脏勾当。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白纸黑字上一条条足以将他们瞬间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全新“规则”,感觉自己像一群正在疯狂厮杀的角斗士,却猛然发现那原本只在高台之上冷眼旁观的“裁判”,竟亲自提着刀走下角斗场!
并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从现在起,这个游戏得按“我的”规矩来玩。
“工会?!还他娘的统一‘最低工钱’与‘最高工时’?!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广源商行“第一号标段”那最奢华的指挥大帐内,赵四海麾下一名最得力的大掌柜,在看完那份“通牒”后第一个跳起来!
他那精明的脸上写满愤怒与不甘:“东家!您看看!您看看!”他指着纸上条款,如同被触怒的狮子,“‘商业仲裁’?‘质量监督’?还他娘的‘一票否决’?!
这哪里是在‘招标’?!
这分明是在我等脖子上套上一副随时可以收紧的‘绞索’啊!
我等辛辛苦苦花了一千五百万两真金白银,买来的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孙子’的身份吗?!”
然而,面对他这近乎咆哮的质问,那正悠然自得品着新茶的老胖子赵四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缓缓放下手中茶杯,轻轻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老三,你说这‘狼’与‘狗’最大的区别在何处?”
“啊?”大掌柜愣住了。
“‘狼’茹毛饮血,只图一时之痛快,”赵四海缓缓说道,“所以它永远也上不了台面,只能在那最野蛮的丛林之中被猎人追杀。
而‘狗’虽被主人用‘链子’拴着,却可以顿顿吃上那最肥美的‘肉骨头’,甚至有朝一日还能跟着主人一同坐上那‘庙堂’的高位。”
他缓缓抬起头,那一向只有“算计”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智慧光芒:“你是想当那自由自在却随时可能暴毙荒野的‘狼’?
还是想当一条虽然被拴着却能与主人一同‘吃肉’的‘狗’?”
一番话如一盆冰水,瞬间浇熄大掌柜所有愤怒。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东家,脑海中那团浆糊般的混乱思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清明:“东……东家的意思是……朝廷这是在‘驯’我等?”
“不,”赵四海缓缓摇头,“这不是‘驯’,这是‘点化’。”
他缓缓起身,走到大帐内那巨大的沙盘前,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整个“京南线”的所有工程进度与资源分布:“你只看到那根冰冷的‘鞭子’,却没看到那‘鞭子’背后隐藏的巨大‘胡萝卜’。
‘工会’看似在为那些泥腿子撑腰,实则却在为我等这些真正‘守规矩’的大商人提供最稳固的‘后方’!
自此之后,我等再也无需担心那些不入流的小商行用‘低价’、‘劣质’的劳工来与我等进行‘恶性’竞争!
‘仲裁’看似在剥夺我等‘快意恩仇’的权力,实则却在为我等节省那最宝贵的‘时间’与‘成本’!
我等再也无需将那海量的金钱与精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江湖械斗’上!
而那最严苛的‘质量监督’!”他眼中闪烁骇人精光:“更是一道最坚固的‘护城河’!
它将所有妄图以‘偷工减料’来‘弯道超车’的宵小之辈都死死挡在门外!
自此之后,这场‘游戏’的‘玩法’便彻底变了!
它不再是一场比谁更‘心黑’、更‘手辣’的‘野蛮’之战,而是一场比谁更‘高效’、更‘科学’、更‘善于’利用‘规则’的‘文明’之弈!
而我等广源商行!”他猛地转身,那肥胖身躯上竟爆发出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无上霸气,“无论是‘财力’、‘人才’,还是那对‘规则’的理解,放眼这天下,谁能与我争锋?!”
一番话说得何等气吞山河,何等豪迈万丈!
那大掌柜彻底呆住,感觉自己那早已被“金钱”填满的大脑,在自己东家这充满“降维打击”般的宏大格局面前,是何等渺小与可笑。
“传我命令!”赵四海那充满无上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帐:“即日起,我广源商行所有工地严格遵守‘工会’‘最高工时’之规定!
凡有加班者,工钱三倍!
所有工匠之伙食标准再提一成,每十日必见荤腥!
另速派人去京城,与那张丫丫大人的‘惠民防疫司’签下‘大单’!
我要每一个标段内都建立一个‘医疗救助站’!
凡我广源商行的工人,其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一应医药费用皆由我商行承担!”
“东……东家!不可啊!”大掌柜闻言大惊失色,“如此一来,我等的成本岂不是要翻上天去?!”
“蠢货!”赵四海冷冷骂道,“你只看到‘成本’,却没看到这背后那千金都难买的‘人心’!
我今日多花出去的每一文钱,都将变为全天下所有最顶尖工匠对我广源商行最死心塌地的‘忠诚’!
这才是我等在这场‘文明’之弈中最无敌的‘王牌’!”
而这一幕,也在“京南线”上那大大小小的所有指挥大帐内不约而同上演。
那些能在“天下第一拍”中活下来的没有一个是蠢人,在经历最初的愤怒与不甘后,他们很快便想通这背后所有关节。
于是一场充满戏剧性的“军备竞赛”在那广袤的江南大地上轰然打响!
今日你为工匠盖起遮风挡雨的“砖房”,明日我便敢为他们请来唱戏的“戏班子”,后日他甚至丧心病狂地在工地旁为那些背井离乡的工人建起一座“临时”的“夫妻探亲房”!
整个“京南线”的工地不再是那充满血与泪的“修罗场”,而是变成一个充满欢声笑语与无尽希望的“理想国”!
而这场由“资本”为了“讨好”劳工而自发进行的“福利”竞赛,其最终结果便是——“人心”的空前凝聚与“效率”的再一次指数级爆炸!
“报——!”
“‘京南线’开工第二月战报!”
“广源商行‘第一号标段’,总计铺设主干线路两百一十里!
其工程质量经‘监督司’三次突击检查皆为‘优等’!
无一例伤亡事故!
无一例劳工纠纷!”
“两淮盐帮‘第七号标段’,总计铺设一百九十里!
其‘福利’待遇更是被‘工会’评为‘全线标杆’!”
当这份充满“和谐”与“奇迹”的全新战报再次被呈上紫光阁那年轻帝王的书案上时,赵乾看着那一个个比上个月还要恐怖的建设数字,又看了看报告末尾那“伤亡人数”一栏刺目的“零”。
许久许久,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窗外那一片祥和的万里江山,喃喃自语:“老师……朕好像终于有点明白您当年为何会说……‘规则’才是这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