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通知村里,到开证明,从联系灵车去火化,到下地埋葬,都是乔正羽和马东在忙活,简单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滕建坐了两次牢,他们家的亲戚也几乎没有人来。
龙岗乡,乔正羽家里,电风扇摇头吹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着电视,手里拿着雪糕不停的舔着。
“哥,你吃吗?”
“我不吃,你吃吧!”乔正羽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哥,你给我找嫂子了吗?”
“嗯……还没有,等明年毕业了找,到时候带回来给你参谋参谋。”
“好,你找个南方的,好看,还白。”
“行,我努力。”
“叮铃铃……”手机响起,乔正羽掏出手机,是张琴打来了,他托张琴找了劳改场的关系去探视滕建的,应该是有回应了。
挂了张琴的电话,乔正羽给马东打去了电话。
“去看滕建,你不去?”马东有些不解。
“我……不见他,你去看一眼就好了。”
“唉……我知道他爸的事……我这两天也很难受。”
“你去告诉他,好自为之吧!以后……让他自己保重。”
“行,我知道了,看完他我就回平州了。”
“好。”
挂了电话,乔正羽起身去院子里找出了许久不用的渔网,带着堂妹往不远处的灌溉渠走去。
下午四点多,潼阳县城唯一的电影院,乔正羽面无表情的看着电影屏幕,一身碎花连衣裙的王海洁靠在他怀里,和他十指相扣。
“你怎么不去看他?你不是盘算了好久吗?”
“不想去了,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觉得那位老人不该走的如此凄凉吧?”
“嗯。”乔正羽也没否认。
“心放宽点,有些事……有因就有果,我姥姥走的也不风光,但我没觉得有多……值得感慨的,她没教育好我舅舅,这几天跟我舅妈聊天,其实家里唯一能制止我舅舅的就是我姥姥,她没有做,而是一味的娇惯,其实我舅舅死在监狱里,是他最好的结果了。”
“嗯,我知道。”
“找个地方散散心吧!我陪你一起……”
“好。”
“想去哪里?”
“鹏城吧!”
曲阳县劳改场,近千亩的水稻田是远近闻名的良种繁育场,这次产的大米很优质,这里的每一棵水稻秧苗的距离都有标准。
炙热的太阳把稻田里的水煮了一遍,温热的感觉很是不爽,滕建佝偻着腰,手里拔着杂草,几步远的岸边,管教不停的审视审视着每一个劳改犯。
一名身穿短袖警服的狱警快步走来,靠近这边的时候看了看水稻田里的滕建。
“0221!”
“到!”滕建立刻站直了身体。
“出列!”
“是。”滕建从稻田里出来,穿上塑料拖鞋,站着不动。
“跟我走,有人探视。”
“是!”
其他劳作的犯人立刻投来羡慕的目光,一旁管教立刻吼道:“不许偷懒!”
滕建踢着蹩脚的正步跟在狱警后面,心里直打鼓,谁会来探视自己呢?也只有自己的父亲了。
洗完脚换上崭新的黄胶鞋,戴上戒具,两颊消瘦的滕建被带到了接待室,当他看见白胖的马东时,也是有些诧异。
两人隔着铁栅栏相距有两米远,狱警拿着纸笔坐在一旁的桌子上。
“十分钟时间,抓紧。”狱警提醒道。
马东点了点头,看了滕建一眼开口说道:“你爸走了。”
本来低着头的滕建猛的抬头看向了马东,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主要是肝癌,前天下地的,在燕京的医院住了几天被送回来了,欠了三千多块钱,乔正羽给还了,白事是我们俩操办的,棺材也用了好的,花了五千多块钱,也是乔正羽出的,你家房子还在,乔正羽说给你留个念想,不能被人拆了。”
“你也知道,乔正羽家也不富裕,这些钱都是他这两年做家教还有给人跑腿攒的,这事他都没让我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只说让你好……好好改造,早点出来,逢年过节……你爸的坟头也得有人烧纸。”
“年前我和乔正羽在白鹿镇遇到了彭浩,他出来快一年了,在白鹿镇大集做锅饼卖,手艺不错,你……好好的吧!我们等你出来。”
马东说着,自己也有些激动,来之前本想把滕建骂一顿的,现在看着他被晒的黝黑的皮肤,消瘦的脸颊,还是没骂的出口。
把买的香烟零食递给了狱警,马东起身离开了。
从劳改场出来,马东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一些庆幸和感激,他很庆幸当初听了乔正羽的话,忍住了自己的年轻气盛,也很感激乔正羽只身一人去兄弟帮把他救了出来。
鹏城西北的半山腰别墅区,乔正羽带着王海洁去后山祭奠齐老头刚刚回来,一周年了。
“这是……你的房子?”
“嗯,齐老爹留给我的,当初他……差点冻死在路边,我爸妈开三轮车贩卖蔬菜的时候把他带回了家,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他没有后代了,这里是他当年四处行医赚下来的,留给我当婚房用的。”
王海洁自然不去纠结乔正羽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坟墓是真的,房子也是真的,乔正羽和齐老头的“亲情”也是真的。
院子里围墙边种满了月季花,一大团粉的红的,很是好看,乔正羽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屋里打扫的一尘不染。
“以后我们在这里养老,好不好?”乔正羽突然说道。
“养老?你二十二,我二十三,就开始考虑养老的事了?”
“嗯,再生两个孩子。”
“违反计划生育了。”
“我努力赚钱交罚款。”
“那也不行,我只生一个,我不会教育孩子。”王海洁说着自己的都不好意思了。
夜幕降临,乔正羽搬来藤椅坐在院子里,闻着月季花香,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鹏城市区。
”去年端午节,齐老爹就是这样躺着走的,他不愿意进屋,他说当婚房的屋里,有人死在里面不吉利。”
王海洁站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脖子,把下巴垫在他的头顶。
”我发现你这人挺念旧的,滕建不就是高一那会替你出头了两次,你就一直念着他,”
”男人之间的情感,你们女人理解不了,齐老爹,张君老师,滕建这些人对我的影响都很大。”
王海洁抬起头改从侧面看着乔正羽问道:“那你对我是什么情感?”
乔正羽没有回答,只是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