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死寂一片,只有那个中枪者撕心裂肺的嚎叫在回荡。
显得格外瘆人。
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惨烈的一幕伴奏。
金老歪的魂儿似乎都被那声枪响震飞了。
两股战战,手里的棒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陈光阳手里那黑洞洞的枪口,又看看雪地里那个还在疯狂扭动、血流不止的手下,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身后的那些小弟,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几个胆小的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雪地里,裤裆都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操……操你……”
金老歪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变了调的音节,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恐惧。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地想要反抗或者逃跑。
“砰!”
回应他的,是第二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枪响!
“嗷……!”
金老歪发出一声比刚才那个手下更凄厉的惨嚎!
他左腿膝盖上方,同样爆开一团血花!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雪地里。
巨大的疼痛让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抱着断腿哀嚎翻滚,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大哥!”
“歪哥!”
“妈呀!杀人了!”
剩下的十几个路匪彻底炸了锅!
惊恐的尖叫、哭喊响成一片。
他们就像一群被狼群冲散的羊羔,完全失去了组织,手里的刀片、棒子、铁锹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有人下意识地想转身往林子里跑。
谁他妈能想到,他们猛,来了一个更猛的人啊!
他妈的一走一过就杀银啊!!
“站住!”陈光阳的声音如同寒冰,枪口微微移动,虽然没有再开火,但那冰冷的威慑力比任何吼叫都有效。
“谁他妈再敢动一下,下一枪,打的就是脑袋!”
陈光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哭嚎和混乱。
那话语里的森然杀意,让所有蠢蠢欲动想要逃跑的路匪如同被冻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目光扫视着这群吓破胆的乌合之众,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鸡鸭。
“三狗子!二埋汰!”陈光阳朝卡车后喊了一声。
“在呢!光阳哥!”
三狗子第一个跳下车,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短撬棍。
二埋汰也紧跟着跳下来,那把杀猪刀已经握在了手里,刀刃在雪光下闪着寒光。
两人虽然刚才也被枪声震得心头狂跳,但看到那些路匪的怂样,腰杆子立刻挺直了,脸上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凶狠。
“去,把地上那些棒子、刀片子都收了!堆一边去!”
陈光阳命令道,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那群瑟瑟发抖的路匪,“谁敢不老实,腿给他打折!”
“好嘞!”
三狗子应了一声,和二埋汰立刻冲上去。
两人手脚麻利,动作粗暴,对那些掉在地上的凶器毫不客气地踢开,或者直接用撬棍拨拉到一堆。
有路匪稍微挪动一下想躲开,立刻被二埋汰用刀背狠狠敲在肩膀或腿上,换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和更加惊恐的哆嗦。
三狗子更是冲着那个还在地上哀嚎想爬的金老歪屁股上踹了一脚:“妈隔壁的!老实点!再嚎给你嘴堵上!”
混乱的场面被迅速控制住了。
驾驶室的门终于开了,赵小虎脸色苍白地跳下车,看到雪地里那两个抱着断腿哀嚎翻滚的血葫芦。
又看看那群被三狗子他们吓得像鹌鹑一样的路匪,心脏还在咚咚狂跳。
但看向陈光阳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后怕。
他知道光阳叔厉害,可没想到这么厉害!
而且这么生性!
说开枪就开枪啊!
卧槽!太他吗懵了!
这才是爷们!
两枪就把十五六个人彻底镇住了!这已经不是打架斗殴的层面了!
陈光阳没理会赵小虎的复杂眼神,他走到那群缩成一堆、大气不敢出的路匪面前,目光冰冷地扫视了一圈。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刮得每个人脸上生疼。
“都听着,”陈光阳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条道,从今往后,姓陈。我陈光阳的车,再敢碰一下手指头,我让你全家老小都去阎王爷那儿凑桌打麻将。”
他顿了顿,补充道,“今天不打死你们,是给你们留条活路,也给愿意讲道理的人留条路。
这俩,”他用枪口点了点雪地里还在呻吟的金老歪两人,“腿能不能保住,看他们造化。至于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
“呜哇……呜哇……呜哇……”
一阵由远及近、急促刺耳的警笛声,猛地从道路的另一头传来!
这声音在死寂的山坳里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都是一愣!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是往这死寂的山坳里猛地泼进一盆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被枪声和血腥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如泥的路匪们,如同将要溺毙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木,眼睛里“噌”地爆发出强烈的求生和幸灾乐祸的光芒!
“警察!警察来了!”
“是公安!这下好了!操他妈的,他有枪!他是持枪歹徒!”
“公安同志救命啊!杀人了!他开枪打人啊!”
“快抓他!他非法持枪,还打伤了我们的人!”
……
绝望的哭嚎瞬间变成了指向陈光阳的、带着狂喜的控诉。
几个刚才还吓得瘫坐尿裤子的家伙,此刻腰杆子似乎硬了几分,手指着陈光阳,对着警笛传来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叫,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更仿佛看到了这个煞星马上要被打入深渊。
金老歪和他那个同样抱着腿哀嚎的小弟,此刻也强忍着剧痛,脸上扭曲出怨毒和解气的表情,死死盯着陈光阳,等着看他倒霉。
驾驶室里的赵小虎刚放下去一点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脸色比刚才更白!
三狗子和二埋汰倒是没那么紧张。
手里的撬棍和杀猪刀下意识地往下垂了垂,但是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这节骨眼上警察来了?
持枪这事儿,在哪儿都是大事,光阳哥会不会……
陈光阳却像没听见那越来越近的警笛,也没看见对面那群突然“活过来”的路匪。
他只是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警笛声有点吵,打扰了他“讲道理”的兴致。
他依旧稳稳地握着那把乌黑锃亮的五四式,枪口虽然没有特意再指向谁,但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无形中就让那些喊得最大声的匪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弱了几分。
吱嘎……!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卷起的漫天雪雾,一辆挂着地方牌照、车头涂着蓝白警徽的吉普车,一个甩尾,堪堪停在了大卡车后面。
堵住了退路。车还没停稳,驾驶室和副驾驶的门就几乎同时被推开。
跳下来两个穿着崭新冬常警服、戴着大檐帽的身影。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挺拔,国字脸,浓眉如刀,警帽下的眼神锐利如鹰。
厚厚的毛领警用大衣敞着怀,里面是笔挺的警服,肩章在雪光下格外醒目,正是刚从下面调上来、在红星市局担任了重要职务的李卫国。
他身上那股子基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沉稳干练和上位者的威严混合在一起,气场十足。
他身侧跟着跳下来的那位,稍微矮壮些,圆脸盘,但眼神里透着股不加掩饰的凶悍劲儿。
警服被他穿得鼓鼓囊囊,腰间的武装带扎得紧紧的,正是同样调任到红星市局的孙威。
两人一下车,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现场。
雪地上刺目的鲜血、抱着断腿哀嚎翻滚的金老歪两人、缩成一团脸上却带着莫名狂喜和控诉神情的十几个路匪。
手持撬棍和杀猪刀站在一旁警惕的三狗子二埋汰,脸色惨白的赵小虎,以及,站在卡车车头前,一身半旧棉袄、戴着狗皮帽子、手里还拎着把五四手枪、脸上表情平静得甚至有点不耐烦的陈光阳。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金老歪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立刻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指着陈光阳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嚎:
“公安!公安同志!救命啊!就是他!他开枪打人!他非法持枪!把我们哥俩腿都打断了!快抓他!抓他啊!他是凶犯!”
“对!就是他!”
“他手里拿的就是凶器!”
“快把他铐起来!”
“哎呦我操他妈的,疼死我了!公安快来啊!”
这些家伙一个个全都喊了起来!
路匪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群情激愤,纷纷指着陈光阳。
七嘴八舌地哭喊控诉,恨不得把陈光阳立刻描绘成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
赵小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李卫国和孙威。
手心里全是汗。
这阵仗,这指控,换哪个警察来了,都得先控制持枪者吧?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刚才还狂喜叫嚣的路匪们,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喉咙。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脸上的兴奋和怨毒瞬间被无边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取代,如同看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最恐怖的事情!
只见李卫国扫了一眼现场后,那锐利如鹰的目光落在陈光阳身上时,紧绷严肃的面部线条竟然极其自然地松弛下来。
甚至嘴角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他非但没有立刻下令抓人,反而像是老熟人打招呼一样,带着点无奈又熟稔的语气,声音洪亮地开口了:
“光阳,你这动静……闹得有点大啊?隔着半里地就听见枪响,我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在咱地界上放炮仗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落在肩头的雪花,动作随意得像是来串门。
他旁边的孙威更是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陈光阳跟前。
脸上哪有一丝一毫面对“持枪凶犯”的紧张,反而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带着点埋怨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一巴掌就拍在陈光阳肩膀上:
“哎我说干爹!你这下手也太快了点吧?我俩这刚调到红星市,正愁没大活儿练手呢!
你这倒好,自个儿先痛快了?就这帮瘪犊子玩意儿,也值得你亲自掏枪?你吱一声,我跟老李立马带人过来包圆儿,保证收拾得他们服服帖帖!啧,瞅瞅,这血呼啦的,多埋汰!”
孙威说着,嫌弃地瞥了一眼雪地里哀嚎的金老歪,眼神跟看一条死狗没啥区别。
“干……干爹?!”
“老李?光阳?”
金老歪和他那群路匪小弟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还指着陈光阳狂喊“抓他”的手指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十个大嘴巴子。
只剩下扭曲的呆滞和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公安……叫这个煞星……光阳?还叫他干爹?
听那口气,熟稔得简直像一家人!
这他妈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的非法持枪要被抓走吗?
怎么公安来了跟他唠上家常了?还带着点埋怨他“下手快”的意思?!
他们感觉自己刚才的狂喜和控诉,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能要他们命的、冰冷刺骨的笑话!
陈光阳这才慢悠悠地把那把惹祸的五四式插回腰间的枪套里。
动作自然得像是收起了自己的香烟。
他划了根火柴,给李卫国点上,又给孙威点上,最后才点着自己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
陈光阳这才对着李卫国和孙威开口,他用下巴点了点地上那些蔫巴下去的路匪。
“李哥,孙哥,你俩来得正好。这帮玩意儿,就是前阵子劫了咱靠山屯货车那伙人,在金水县界这儿竖杆子收买路钱,不给就砸车抢货。
小虎脸上那伤,就是他们昨儿杵的。今儿我带他们过来认认门儿,讲讲道理,结果这帮玩意儿还想跟我动家伙。”
他顿了顿,指了指雪地里那两个还在哆嗦着吸气的金老歪:“喏,领头的叫金老歪,旁边那个拿钢筋捅我的,让他俩长长记性。
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正好给你们当上功劳了。”
这几个劫匪集体面色一苦,听见这话就知道。
他们全都这是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