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创口形态及骨骼损伤特征，军事法医鉴定凶器应为圆形钝器，其作用面直径大致为2-4厘米。
然而，侦查处在案发现场周边挖地三尺，却没有找到凶器，偏偏修理所又遗失了一把的圆头锤。
李天佑从不相信巧合。
如今距离破案期限不到七个小时，嫌疑人又有十五人之多，必须针对核心目标进行审讯。
“江处，我想跟着一块儿提审张洹清，您看行不？”
对于他的提议，江处长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张洹清只有二十岁，是前年应征入伍的义务兵，于去年被派往修理所做学徒兵，学习器械保管。
或许是年纪小的原因，他此刻的表情除了害怕之外，还有难以掩饰的愤怒。
从他脸上判断出这种情绪时，李天佑还怔愣了两秒，随即很快就想明白了个中缘由。
这是生气遭人举报了吧。
哪行哪业都少不了潜规则，相比起因保管失当被处罚，自己掏钱票买把圆头锤补上，无疑是更为简单的处理方法。
但如今被人举报出来，便属于明确的保管失职，还得加一条隐瞒不报，通报批评、记过都是有可能。
在此关头，还会记挂这些事的人，不大可能是凶手。
果然，面对再次被问及案发当天下午的行踪，张洹清这回极其配合。
“服务社里没那号圆头锤，我只得溜到周边的五金商店瞧瞧，可他娘的全都没货，最早也得下礼拜才到货！”他气呼呼道：“你们不信可以到北xx去问，那儿的掌柜，估摸着还记得我呢！”
五金商品在农村多靠供销社售卖，品类较少，乡镇上才有专门的国营五金商店。
这舍近求远的异常情况，虽能洗清张洹清，但也会暴露他遗失修理所圆头锤的事情，难怪这人当时三缄其口，只模模糊糊地说是溜出军区了。
雷侦查员片刻不敢耽搁，当即就出了审讯室去联系北xx派出所，以证实张洹清供词的真伪。
审讯室里有些安静，历经与江处长的多轮眼神谦让后，李天佑终于接下了主审一职。
尽管已经可以基本排除张洹清的作案嫌疑了。
“你说那圆头锤是让人给偷了，有啥怀疑对象吗？”
修理所里使用的一切器械，都需要登记入库，后续领用、清点等也有对应流程。
张洹清当了近一年的学徒，保管兵也乐于给他点锻炼，让他负责像圆头锤这些价值低的器械。
有入库记录，却无领用记录，张洹清很肯定以及确信，修理所里绝对是闹贼了。
“庞大壮！”张洹清不假思索。
李天佑：“...”
知道对方气不顺，但也不用这么明晃晃的报复，他不是傻子。
李天佑轻咳一声，解释道：“保卫处已经问过庞同志了，他当天晚上没再出过门，左邻右舍都能给他证明。”
筒子楼的隔音很差，夜里谁家开个门，同一层的基本都能听见。
“哦。”张洹清语气遗憾。
在江处长看来，胡乱攀附他人的张洹清已经没有审讯价值了，要是他知道贼人是谁，也不会选择隐瞒不报。
而且，军人服务社里是有售卖锤子的，凶手又何必多费力气潜进修理所，只为偷把圆头锤呢？
“李同志，我去瞅瞅他们的审讯有啥进展没。”
出于对黎政委的敬重，江处长还是多问了一句：“您要不要一起？”
“不了，没准张同志这儿有啥重要线索呢？”李天佑摇了摇头，他直觉这相隔不到一天的两件事有所联系。
江处长也没再强求，果断起身，离开审讯室。
他没那么多时间陪两人在这玩公安抓小偷的游戏。
在江处长走后，张洹清颇觉意外地说：“你就这么肯定是那小偷杀了苏家娃娃？”
“你在修理所当了快一年的学徒兵，丢失器械应该很常见吧？”李天佑不答反问。
张洹清脱口就是反驳：“当然不常见，就这么一次！”
说着，他也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先前所里不是没有器械丢失的情况，不然他也不会第一反应就想着自己垫资补上。
但登记入库后，器械还能不翼而飞的，还真就这一次。
能走到偷东西这步，要么就是行为不端，要么就是山穷水尽，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没必要去偷把破锤头。
除非，对方早就做好了行凶杀人的准备...
想到这里，张洹清不由得遍体生寒。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后怕让他的脑子变得格外清明，开始注意到记忆里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
“薛...薛虎承。”张洹清咽了咽口水，说出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名。
李天佑瞳孔一缩：“怎么说？”
薛虎承，另一名重点嫌疑对象。
“他上礼拜还问我借钱，说是家里的父亲摔断了腿，要去医院瞧瞧。”张洹清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义务兵，每月津贴就那么几块钱，我基本都寄回去给我爹娘了，哪里还有闲钱能够借给他，可无论我咋说，他就是不信，连着缠了我还几天。”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恰好就在修理所失窃后，薛虎承就没再找我了。”
李天佑赶忙往前翻着资料，他记着薛虎承为人孤僻，常独自活动，对炊事班的战友都不苟言笑，怎么倒跟修理所的张洹清扯上交情了？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张洹清也不隐瞒，坦然道：“我二姐前几年嫁去他们大队了，送亲当天我俩见过一面，算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呗！”
李天佑懂了，想必就是有这层关系在，薛虎承才会死缠着对方借钱。
还是那一句话，他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坚持不懈磨了好几天，偏偏就在苏杰被害当晚，薛虎承就偃旗息鼓了？
动机勉强算是有了，也是求财，但比郑铭更为恶劣的是，这人是做好了撕票的准备。
不过，有个疑点仍然困扰着他。
明明是四人同去的满家屯，薛虎承真就能完全避人耳目，肆意杀人抛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