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离开没多久,一位身穿青衫绣墨竹锦袍的公子进了半亭,他身姿挺拔,眉眼间透着温润之气。
一眼瞥见石桌上那幅墨迹未干的书法,他眼前一亮,快步上前,拿起字幅细细赏玩,口中喃喃:“此字笔力苍劲又不失柔美,运笔行云流水,筠伯,这幅书法,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是顾公子啊。”老者笑着捋了捋胡须,“这是方才路过的一位夫人所写。老夫见她气质高雅,便冒昧恳请她留下墨宝,不想夫人书法竟如此精妙。”
顾昇听闻是位夫人所书,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旋即惋惜地摇了摇头,将字幅轻轻放回桌上,叹道:“本以为此等精妙笔法,定出自名家,不想竟是闺阁夫人所作。女子囿于闺阁,纵有满腹才情,亦难在文坛扬名立万,实在可惜。”
老者听了,微微皱眉,正色反驳道:“顾公子此言差矣。当今之世,虽女子抛头露面多有不便,然如这位夫人,能于此处留下墨宝,供往来文人赏鉴,亦是展露才情之举。况且闺阁之中,潜心向学、钻研技艺者不在少数,她们以己之力传承文脉,怎能谓之埋没?”
顾昇听后,微微一怔,拱手向老者说道:“多谢筠伯教诲,让元起茅塞顿开,是晚辈见识浅薄了。”
他又看了眼那幅书法,眼神多了几分敬重,随后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半亭。
谢知意一行人出了逸韵园,便在越安城的街巷中随意闲逛。
没走多久,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悠悠飘来,瞬间吸引了谢知意的注意里。
循着这股香气一路探寻,最终在街角处觅得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店内,一位中年妇人正手持擀面杖,手法娴熟地将一个个小剂子擀成薄如蝉翼的面皮。
谢知意好奇地进店问道:“老板娘,您这是在做什么美味呢?”
妇人闻声抬起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欠身答道:“回夫人的话,小妇人做的是茶果。”
她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解释道:“这茶果啊,可不是用寻常麦面制作,用的是咱越安本地的糯米。将糯米泡上些时日,再水磨成粉,而后用温水细细揉成面团,这面团做出来的茶果才软糯劲道。”
说话间,妇人已拿起一张薄面皮,另一只手迅速舀起一勺馅料填了进去。“这茶果包的馅料,那也是大有讲究。如今正值四月,山间青梅鲜嫩得很,把青梅去核切碎,再拌上香榧碎,添上些许玫瑰糖,这么一搅和,这茶果的味道可就全出来了,馥郁得很。”
话音刚落,只见她手指灵动翻飞,三两下便包出一个精巧的菱形茶果。
谢知意眼赞道:“老板娘,您这双手可太巧了!这般手艺,实在令人钦佩。”
妇人脸上笑意更浓,连连摆手,谦逊道:“夫人您过奖啦!都是日复一日做下来,慢慢就熟练了,没什么特别的。”
妇人麻溜地把茶果一个个丢进滚烫的油锅里,没一会儿,茶果就被热油给炸得金黄金黄的,看着十分诱人了。
她眼疾手快地把炸好的茶果捞出来,“夫人,您先等会儿,等它凉快点,再尝尝味儿哈。”
“好。”谢知意笑着点头,过了会,妇人拿油纸包了一个茶果,递给她,“夫人,您尝尝。”
谢知意接过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馅酸酸甜甜,别有一番滋味,“老板娘,这茶果要是放凉了,味道如何?还好吃吗?”
“夫人,您这是打算买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妇人笑着反问。
“是呢。”谢知意笑着点头。
妇人赶忙说:“夫人,这茶果放凉了,再配上一杯热乎乎的好茶,那味道才好呢!平常就老有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专门跑小店来,买了这茶果带回去给府里的公子小姐吃呢。”
“原来是这样。”谢知意听了,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那我得多买点带回去,老板娘,帮着称五斤吧。”
“好得咧!”妇人笑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满是关切,“夫人,这茶果虽说好吃,可如今天气渐热,它放不住,您买这么多,怕是还没等吃完,就坏掉了,您个一两斤吧。”
“老板娘生意做得厚道,难怪生意这般红火。”谢知意笑道。
妇人憨厚地笑了笑,说道:“这都是本份,做吃的生意,要是耍滑头,那不是自砸招牌嘛。再说了,也不能让您花了钱,最后吃不上好东西呀。”
“没事,就称五斤,我家人多,五斤怕都不够吃呢。”谢知意
妇人见她身边带着好些随从,猜到她身份不简单,便没再多劝,称了五斤茶果,放在柳条编的篮子里。
霜降付了账,提起篮子,跟着谢知意出了店。
谢知意在越安街头,玩到申时初刻,才乘兴而归。
在行馆门口,碰到了同样游玩归来的张燕呢。
张燕呢眼尖,一眼便瞧见霜降手中提着的篮子,“谢佳嫔这是去哪儿了?带了什么回来?闻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谢知意笑着回应:“不过是在街上看到一家卖茶果的小店,味道着实不错,便多买些带回来。张美人若是喜欢,等会儿可一同尝尝。”
张燕呢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去花园的亭子里坐。”谢知意提议道。
“好啊。”张燕呢欣然同意。
四月,微风轻拂,携着缕缕芬芳
花园里,嫣红海棠正盛,金黄连翘明艳。
谢知意和张燕呢来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谢知意吩咐霜降:“去泡一壶松针茶来。”
霜降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霜降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盏而来,那清新的松针香气瞬间弥漫在亭中。
张燕呢好奇地看着茶盏,谢知意笑着解释道:“张美人,这茶果是油炸出来的,吃多了难免油腻。这松针茶可是个好东西,最能消解油腻。你且尝尝。”
“这松针是在万松岭摘的吧?”张燕呢端起茶盏。
“嗯,摘了一大篓,炮制出来,也就只剩下小半斤。”谢知意笑着抿了口茶水。
张燕呢微微垂首,低头品茶,那低垂的眼睑,悄然掩藏起眸中一闪而过的羡慕与嫉妒。
不过区区小半斤松针茶,皇上竟都赏赐给了谢佳嫔,这般宠爱,都快要超过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