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外,暮色苍茫中忽见数骑绝尘而来,马蹄声如惊雷般撕破寂静。
为首骑士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天王大人!大事不好\"
白弥陀勒马回首,只见几名斥候衣衫染血,其中一人竟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踉跄着扑到跟前。
\"大人,黑水、赤岗、沙湖三城......\"话未说完便已跪倒在地,\"三城皆陷!\"
\"什么?!\"白弥陀手中马鞭应声而断,虎目圆睁间,额角青筋暴起。
这三城乃大军命脉所在,犹如悬系千钧之发,如今竟被一刀斩断。
他强压惊怒,沉声道:\"细细报来!\"
那斥候以枪拄地,喘息道:\"粮道断绝多日,末将早觉蹊跷。”
“先后派出三十余批探马,却遭闫军铁骑截杀......\"
说着从怀中掏出血染的军报,\"这是最后七名弟兄用命换来的消息。\"
\"拓跋将军、宇文将军所部全军覆没,如今三城俱插闫字旌旗......\"
\"废物!\"白弥陀突然暴喝,声震四野,\"四万守军竟挡不住两万轻骑?本帅养你们何用!\"
战马受惊人立而起,铁蹄在空中划出森冷弧光。
巴吐尔急忙上前按住白弥陀缰绳:\"天王息怒!此刻当务之急是破局之策。\"
他指向身后残垣断壁的石头城,\"粮仓焚毁,三城易主,我军已成瓮中之鳖。若再迟疑......\"
话未说完,但见周遭将领皆已面如土色。
白弥陀握缰的手微微发抖。
这三城不仅是粮道咽喉,更是连接苦夷国的命脉。
如今二十万大军顿成无根之萍,更兼粮草将尽......
\"东天王!\"巴吐尔突然说道,\"本帅愿率兵前往。”
“我军现存粮草尚支两日,若杀马充饥可延五日之命。七日之内若能夺回一城,便有胜算。\"
白弥陀目光沉凝,缓缓摇头:“巴吐尔,你擅守不擅攻,此战本王亲自去。”
“可是——”
“不必多言!”白弥陀一挥手,斩钉截铁。
巴吐尔沉默片刻,终究叹了口气,郑重抱拳:“既如此,天王务必谨慎,切莫轻敌!”
白弥陀不再多言,转身厉喝:“传令!十万大军即刻开拔,直取黑水城!”
他侧目望向石头城焦黑的断壁残垣,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余下将士死守此城——十万儿郎的血不能白流!”
大军西行,沿途探马接连回报。
三城守军尽数战死,无一幸存,而大闫骑兵亦折损惨重。
白弥陀气得又拍碎几张案几。
两日后,鹰嘴崖外。
“天王,此地地势险恶,恐有埋伏!”偏将勒马上前,低声提醒。
“蠢材!”白弥陀反手一记耳光,怒斥道,“敌军兵力有限,此刻全在城内,哪来的伏兵?”
若有埋伏,探马岂能来去自如?!”
他猛地扬鞭,厉声喝道:“全军加速!明日午时之前,必须兵临黑水城下!”
白弥陀心中焦灼。
军中已开始杀马充饥,再过几日,粮草将尽,他们已无退路,更无时间可耗!
十万大军刚行至峡谷中段,两侧峭壁之上突然战鼓雷动,无数黑甲士兵如鬼魅般现身。
滚木礌石轰然砸落,瞬间将前军砸得人仰马翻。
“白弥陀!”一道清朗却透着森寒的声音自高处传来,“本督在此恭候多时了!”
洛子商一袭玄色大氅立于崖顶,冷笑道:\"本督已在此备下天罗地网,今日定要你葬身于此!\"
\"放箭!\"
洛子商手中令旗猛然挥落,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雨倾泻而下,破空之声如鬼哭狼嚎。
\"盾牌顶住!\"白弥陀双目赤红,战刀出鞘的寒光映着狰狞的面容。
铁盾军阵迅速结起,却在下一瞬间,
\"金汁准备!\"洛子商冷冽的声音在崖顶回荡。
\"放!\"
随着令下,两侧峭壁上悬挂的木桶齐齐倾斜,金黄色的浊流裹挟着刺鼻的恶臭倾盆而下。
\"啊……\"
\"呸~呸~呸~..……\"
\"怎么这么臭?\"
\"是屎和尿!\"
\"呕~\"
\"呕~呕~~\"
\"呕~这是~粪水!\"
\"咳咳...眼睛...我的眼睛!\"
苦夷联军顿时乱作一团,呕吐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这精心熬制的\"金汁\"不仅恶臭难当,更蕴含着腐蚀性的毒性,不少士兵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洛子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石,放滚木!\"
早已蓄势待发的闫军将士怒吼着,将堆积如山的石块疯狂砸下。
峭壁两侧滚木也轰然砸落,峡谷内顿时地动山摇。
\"砰!\"
\"啊——\"
惨叫声中,被金汁淋透的敌军成了活靶子。
石块砸在沾满粪水的铠甲上,血水与浊流混作一团,在谷底汇成恶臭的溪流。
\"哈哈哈!痛快!\"
\"让这些蛮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闫军士兵越战越勇,投石的力道越来越狠。
有人甚至搬起需要两人合抱的巨石,嘶吼着砸向敌阵。
\"冲出去!快冲出去!\"
苦夷军彻底崩溃了。
他们在粪水与飞石的夹击下,像无头苍蝇般互相践踏。
有人滑倒在粪水中,转眼就被落石砸成肉泥。
有人捂着眼睛狂奔,却撞上了自己人的刀锋。
洛子商负手而立,冷眼俯瞰着这场屠杀。
一场伏击结束,白弥陀麾下十万人前后被切开,他领着三四万人还是逃出了峡谷。
除去死伤在峡谷中的三万余人,还有两万多人被无数的尸体、滚木和石块挡在了峡谷外面,根本进不去。
“火油!”
洛子商第三道军令如雷霆炸响,霎时间,浸透火油的箭矢如流星般划破长空。
箭雨落地,火蛇狂舞,转眼间谷口已成一片火海,将白弥陀的退路彻底断绝。
白弥陀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后方是熊熊烈焰,他知道,若不去救援被困在鹰嘴崖另一侧的部队,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没。
\"全军听令!\"他猛地拔出佩刀,刀锋直指烈焰后面:\"调转方向上山,顺着山路杀回去!\"
\"将军三思!\"副将死死拽住他的缰绳:\"闫军主力尽在此处设伏,此刻黑水城必然空虚!”
“若趁此时机夺回城池,不仅能解粮草之危,更可重振我军士气啊!\"
白弥陀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
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与惨叫声不断刺痛着他的耳膜,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撤!\"
这个决断仿佛抽空了他全身力气。
大军转向时,他最后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鹰嘴崖,在心中立下血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