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彦步子悠哉地从几人身边越过,轻飘飘丢下一句:
“盘问的时候失手弄死了。”
“啊?!!”
敖九州不耐地啧了一声:
“叫什么?吵死了!尸首半路就丢下云舟了,你们没听见动静吗?”
其实是被姒今朝收云舟时,连同那管事一起,都收进万象镯去了。可他们的态度有些太过于理直气壮,让五个邪修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反应。
“那、那拍卖行的老巢......”
“那当然是问出来了!还有我大哥审不明白的人?!”
这声大哥叫得敖九州有点不得劲,不太想跟他们说话了,大步追上走在最前面的姒今朝和虞长安,向姒今朝传音:
「刚刚接到宗内回信了,刀宗宗内所有能调遣的弟子长老,已全部就位,只要朝妹你发话,任由差遣。」
「看不出来,你这甩手掌柜,在刀宗的权力还挺大的嘛。」
「那可不,我们老祖夸我,是刀宗近万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从接手这具......咳,从哥元婴之后,就被内定为第五峰峰组,后来他们老想叫哥收徒,哥不乐意收,就躲出来了。」
「这就是你五六年来,从来没提到过自家宗门的原因?」
「不啊,这是刀宗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外头惹事儿的时候,不准说是刀宗弟子。哥不是一年到头都在惹事儿吗?所以哥才不提的!」
事实上,他们刀宗的弟子都大差不差,在外头得罪得罪人、闯点大大小小的祸,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虽然刀宗一直都挺护短的,但要是人人都将祸水往家里引,那家不遭淹了吗。
因而一般他们都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
实在不行了,惹这家的时候报那家的家门,惹那家的时候报这家的家门,让他们自己去争个高下。
「哦?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
「这话说的,哥这五六年,不都一直都跟着你在吗?哥惹的事儿,哪件不是你打的头?」
察觉到头顶敖九州幽怨的眼神,姒今朝讪讪一笑。
真别说哈。
是这么回事儿。
光说别人了,忘记审视自己了。
「算了,说正事儿。刀宗给的回信上说,这个子母神教,其实早年一直都挺正常的,就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门派,有点自己的名堂而已。是近几年,突然就壮大起来。」
敖九州说一半,嫌说起来长篇大论太麻烦,就干脆把自己收到的回信,直接塞进了姒今朝手里。
“你自己看吧。”
姒今朝展开信纸,第一眼就是:
「逆徒!孽徒!不孝徒!你还知道给宗里传讯!近六年未归!要不是魂灯还亮着,我踏马以为你死外头了呢!」
「好不容易来封传讯,以为你是终于想起我这个师傅来慰问两句,结果是给我这把老骨头找事儿做啊?啊?!有本事你就别让我逮到你,逮到非扒你一层皮!」
再往后,大篇幅都是在斥责敖九州,身为徒弟不孝,成为峰主不尽责,巴拉巴拉......
最后了,才讲到子母神教的事儿。
子母神教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门派壮大起来之后,反而深入简出了。虽然觉得有莫名,但他们刀宗本也不是什么情报组织,便也没有过多关注。
至于子母神教是什么时候变成的邪修帮派......
还是现在敖九州来信说了,他们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若是早知道,他们那么大个刀宗,怎么也是不会放任有邪修帮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的。
所以,这次敖九州突然说要问他们调人,端了这子母神教,尽管不清楚具体原因,他们完全配合。
他们刀宗再不务正业,那在正道门派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北寒阙,刀宗的地盘!
北域其他地方也就算了,让人知道一群邪修把巢穴建他们脸上了,他们都没发现,往后他们刀宗在正道还怎么混?!
本来名声就不好!
姒今朝看得有些好笑。
正道清剿邪修,挺严肃、挺正经一件事儿,到了刀宗的这里,连篇正式的公文都没有,全是各种骂骂咧咧的口水话。
密密麻麻写满一整张纸的内容,只有一成是有效内容。
除了敖九州最开始说的那一段,就是说他们收到传讯之后,他怕在他们到来之前打草惊蛇,所以并没有派人外出打探消息,只召集了尚且在宗内的弟子,进行了解情况。
发现这个子母神教,大多数弟子常年都在外派,并不常在北寒阙活动。
这一点算不得稀奇,毕竟北域灵气稀薄不适合修炼,哪怕他们刀修就喜欢直面寒风、直面极端环境,炼体炼刀双管齐下,也都隔一阵要派弟子外出弟子常年外出历练呢。
不过,这个子母神教每月月底都会有一次为期三日的大集会,一般外面能够回得来的教徒,都会回来。
而刚好今天就是大集会的最后一天。
信上问他们何时能到,说如若他们来不及,可以等下月再动手,或者刀宗可以直接出面,封锁北寒阙。
问了一圈他们的打算之后,可能考虑到传讯的效率问题,末了,又补充一句:
算了,时不等人,今夜子时不归,刀宗将先行封锁北寒阙。
三日不到,刀宗将直接动手。
“你师父好像没有在跟我们商量的意思。”
姒今朝将信又递给虞长安。
敖九州摆摆手:“诶呀,他就是这样,急性子,不过反正我们已经到了。”
虞长安看完信,快速提炼出关键讯息后,又结合赏金会所知的,给出了一些补充:
「子母神教的弟子,常年外派,应该是为了抢掠资源,带回去供养“母体”。」
顾虑到身后还跟了子母神教的五个邪修,所以还是用的传音。
「我还以为这个“母体”,指的只是一个概念。」
「原本可能是这样,但从子母神教变成邪修帮派后,就不同了。」
邪修帮派能成为邪修帮派,总归还是有他的道理。
「不管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姒今朝一行人很快到了北寒阙,这个北域中部的第一大城。
一座用冰雪铸成的城池。
从踏入开始,就可以感觉到有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姒今朝粗略一看,这里一个带刀的坐在路边喝酒,那里一个带刀的蹲在墙角拔草,再要么就是,姒今朝目光一扫过去,就开始这墙可真墙啊、这天可真天啊。
“......”
「你们刀修不适合干盯梢的活,下次还是别盯了。」
「嘿嘿,小屁孩有些亢奋,毕竟千百年都难得接一次这种活儿。」
没法,正道有什么事儿,都根本不带他们的。
不过真要是次次都带他们,他们又该不乐意了。
敖九州和于彦将那几个邪修,“请”到最前面,让他们带路。
五个邪修也很激动,这一路太坎坷太坎坷,他们终于回来了。
他们脚程飞快,那叫一个归心似箭。
除了满心激动之外,主要是真冻得慌。
但也许是习惯使然,尽管再急,他们也还记着要行踪隐蔽,领着姒今朝等人在城内东穿行一段西穿行一段。
姒今朝发现,他们移动的轨迹看似没有规律,实则更像是一种精心设计用来躲避追踪的步法。
不过几个拐弯的功夫,跟在后面的多名刀修,就被甩开了。
五个邪修一边加快速度,一边碎碎念:
“奇了怪了,刀宗的弟子跟着我们做什么?难道我们不在的时候,教里出事了?”
“不可能,凭借我们教外的十八重迷阵,不用特定的步法,按照特定的路线,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也有可能是惹事儿了,先别管那么多,灵石......不,大哥要紧。”
又拐进一处小巷,五个邪修警惕地四面感知一番,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换了脸色,小心翼翼跟虞长安商量:
“好汉,您看,要不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先进去禀报一下,再......”
虞长安微眯着眼,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危险:
“在下带着兄弟,一路将诸位从北域边境,护送到北域中部。你们现在是说走就走了,万一毁约,在下又要去何处寻人?”
“没有没有,没有的意思!只是教内戒律森严,我们身份不够,没有这个权力,带外人入教啊!”
虞长安微微一笑:
“哦?你们连带外人进教的权力都没有,如何能保证,说服令教教主,与我等达成合作?”
明明还是一样的笑,无端生出一些压迫感。
五个邪修都有点慌,极力想要证明自己,越着急就越是语无伦次手忙脚乱。
他们想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会毁约的。
拍卖行老巢的情报还掌握在这几位手里。
离了这几位,他们还上哪儿找拍卖行的老巢、上哪儿去找他们大哥、上哪儿去找他们大哥藏的灵石啊?
那可是大几百万上品灵石啊!
他们回到教中,根本就不需要去说服谁,看着灵石的面子上,母亲是肯定会派人的!
但灵石的事情,他们当然不可能如实跟这几位讲。
实在没办法了,最后只好将他们中其中一人,往虞长安身边一推。
“这样,我们押一个人给您!保证会回来!您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尽管几位好汉不知我教准确位置,但北寒阙就是北寒阙,我们也不能进了教一辈子不出来吧?”
本以为还需要多费一些口舌,却不料虞长安在余光轻扫了姒今朝一眼后,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王哥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唯恐他反悔一般,连忙应声:
“行,那我们速去速回。”
王哥推搡了另外三个邪修一把,匆匆就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眉头紧皱地看下姒今朝: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姒今朝眼睛微微睁大。
啊?我吗?
“奥,好,来了。”
姒今朝转头看了虞长安等人一眼,抿唇掩去笑意,小跑着跟上了王哥。
目送姒今朝跟着四个邪修离开之后,小巷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对吗?」
敖九州给于彦传音。
于彦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
「对吧,眼光还怪好嘞,从我们中挑了个大核弹带走。」
「他们不是说,不能带外人入教吗。」
「大概......因为之前答应了要带姒姑娘一起回去,把姒姑娘当他们自己人了吧。」
「挺守信用的。哥会为他们默哀的。」
......
另一边,姒今朝跟着王哥四人又一阵七拐八弯后,终于是到了一个更小更小的小巷子。
王哥掀开堆在角落的杂物,在墙边敲了几下,就听见关键机关轮轴转动。
轮轴转动声停止之后,王哥贴着墙压低声音,对了一句暗号:
“孩儿不孝,没能买回来母亲爱吃的芝麻糕。”
等了一会儿,墙内才传出另一道声音:
“无妨,晚些叫小弟去买。”
暗号对接正确,墙体中间像融化了一般,盘旋出一个一人高的漩涡。
王哥拉上姒今朝,快步穿过。
其他三个邪修也跟在他身后进入了漩涡。
伴随轮轴转动声再次响起,漩涡缓缓消失。
姒今朝眨眨眼,瞧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心下了然。
居然是个藏在墙里的传送阵。
传送阵还有专人守着,要对暗号才能从内部启动。
这真是为了隐匿巢穴,下足了功夫啊。
得亏是跟着他们自己人一道来了,不然若是让她来找,她都怕她找不到一恼火,就将整个北寒阙都夷为平地了。
她脑子里想七想八的时候,王哥拉着她,运起步法快速在雪幕中穿梭,每一步,看到的景象都在变化。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十八重迷阵。
姒今朝眼中泛起一丝兴味。
这个子母神教确实有点东西。
很快,姒今朝被带着穿过迷阵,进入到子母神教内部。
首先迎过来的,是两个年轻教徒。
“诶?王哥,你们回来了啊!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吴长老他们呢?”
又注意到姒今朝:
“怎么还领了个小女娃回来?你在外面的私生女吗?怎么干干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