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儿媳,空手来见母亲我已是羞愧难当,你还不让我拜见母亲,”她眼睛微眯,大胆猜测,“你莫不是要让我背上不孝的名头。”
夫君两字从她口中脱出,似要融入他的骨血,划开被硬壳包裹的心脏。
未曾试被风捂住了耳,他听不到外界的响声,脆弱的内心被她强行霸占。
世间为何会有这般人,她如一汪清泉,泉水流淌过血液,沾染上便再也忘不掉。
“未曾试,听得到我说话吗?”
见他发呆,时暖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微风吹拂,油菜花随着微风荡漾。
未曾试鼓起勇气开口,“母亲,孩儿带着儿媳来看您了。”
时暖玉恭恭敬敬的磕头。
“儿媳时暖玉见过母亲。”
母亲放心,您的孩儿已经长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暖暖会陪着他,您安心。
旁边的油菜花被风吹弯了腰,花瓣轻抚过他们的肩,片片花瓣随风而起,在空中舞动。
未曾试的目光紧随着她的动作,一直空荡的心脏在此刻被填满。
此刻他才明白,往日的作对皆是唯恐留不住她的目光,
母亲,原谅孩儿不孝,不能再履行对您的诺言了。
对她动心,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她手上的泥土实在碍眼,他引着她起身,走到不远处流淌的溪水洗手。
泥土消失露出白皙的手,也在剥开他的心。
他蹲在她的身边,一同洗去身上的泥土,望着她的手指,他试探的靠近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拇指。
下一瞬未曾试急忙侧头,不敢去看她狐疑的眼神,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殿下可是疑惑,母亲为盟主夫人,为何会葬在无人问津的后山?”
她确是疑惑的,但这毕竟是他的私事,再疑惑也不好多问。
未曾试并未接着刚才的话,带着她到下方的石凳坐下。
“殿下觉得此处的风景如何?”
时暖玉顺着他的视线瞧去,烟雾缭绕、重峦叠嶂的山峰,乃至武林盟的全貌尽收眼底。
方才她没注意,不想在这个位置能看到如此美的景色。
“坐在这里好似所有的烦恼都没了。”
未曾试嘴角仰起,带着淡淡的笑意。
“母亲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九岁前,母亲和父亲是江湖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她也是有望壮大武林盟的人选。
母亲从小便是练武的好料子,她也继承着外公的遗愿,势必要壮大武林盟。
好景不长,各国突然发难,武林盟死伤惨重,幸得殿下看中武林盟才能存活。”
时暖玉听到此话,饱含歉意的瞧着他。
未曾试勾着她的手收紧,“去服侍殿下是我自己的决定,当年我故意出现在殿下面前,
赌的是能不能被殿下看中,好在这副皮囊也有些用。”
那时的武林盟接近毁灭,他早听闻南月公主喜爱美男,特意出此下策,在进宫前他也做好了被折磨的准备。
时暖玉诧异的盯着他,“当年之事竟是你所谋划?”
这同书中描述有很大的差别。
等等,好像漏了一点。
她在书中所看的内容一切以原主的视角为主,故事的延续全是根据原主所看到、听到的发展,所以她并不知道男主们的视角。
这般想来,细思极恐。
未曾试讽刺的笑出声,“碰个运气罢了。”
所有人都不信仅仅九岁的他能做出这样的谋划,江湖也就流传出是母亲将他送给南月皇室,换取武林盟的安宁。
“本以为跟随殿下进宫,母亲便能安然无虞。五年前我贸然出宫回武林盟,撞见了未超毒害母亲的过程。
那时我才知,未超是蓄意接近母亲,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武林盟主的位置,李梅亦是他在外的青梅竹马。
母亲死后,他假惺惺的大办丧事,故作悲痛过度假模假样的将母亲葬在未家祖坟。”
时暖玉惊骇,没想到中间竟有这般一段,五年前他不过十五岁,他到底如何挨过那段时日。
她就着他的拇指与他十指相扣,试图给他安慰。
未曾试垂眸盯着相交的手,心中的悲凉渐渐褪去。
时暖玉耐不住询问,“然后呢?”
“然后啊!我便亲手刨开母亲的坟,背着她的尸身爬进后山,将她葬在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他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明明说着悲伤的事,他心中却感觉不到难过。
如果她没有记错,未家祖坟距离武林盟大约五十多里,他是凭着怎样的毅力走到武林盟。
时暖玉脑海中浮现出身穿红衣的少年,倔强的背着尸身一步一步的走在路上。
双脚已磨出血迹,他却不肯停下。
“未曾试,”时暖玉心疼的抱住他,男人未料到她会有如此动作,顺着惯性双双倒在地上。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一声声的安抚。
“你莫怕,我会陪着你一起报仇,我会保护你。你会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会完成外公、母亲的遗愿。”
未曾试心中一滞,呆愣愣的感受女人温暖的怀抱。
她心疼他,她在为他难过。
从未有人说过要保护他。
时暖玉,你当真是山中迷惑人的精怪,他再也不想逃。
心中的欲望要喷涌而出,他已压不住澎湃的内心。
未曾试翻身压住她,见她眼眶红润,无措的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殿下,你莫哭,”他扯出大大的笑脸,“小爷最怕女人哭了,我只不过是背着走了三十里路,
后来小呆子来帮我了,他帮我安葬了母亲,所以我不是一个人。”
越说越难受,时暖玉眼中的泪水似脱线的风筝,怎么也止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开口,“未曾试,你还是变成以前的模样,你这样我不习惯。”
所有的伤怀的情绪消失,未曾试气急的抱住她,不甘的在她耳畔怒吼。
“时暖玉,你就不能再哄哄小爷。”
时暖玉哭笑不得的打趣,“哟,现在直呼本名不叫殿下了,之前不是一口一个殿下,叫得很是欢喜吗?”
她见不得他假装高兴的模样,这不是恣意的未曾试。
着实是个气人的女人。
未曾试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威胁,“时暖玉,你在如此打趣,我便要亲你以作惩罚。”
瞧着女人茫然的眼神,他很是得意,“怕了。”
时暖玉摇头,憋着笑意,“我只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惩罚。”
“你不知好歹。”
话落,未曾试红着脸俯身,一个个吻落下,亲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碍眼极了,他要将它们吃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