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声点!”朱云秀急忙朝他摆手,警惕地往门外看了眼,“谁跟你说要白嫖了?只要情报真实有价值,戴老板在赏钱上向来大方。
但你自己想想,就那三言两语的消息,怎么好意思要三万大洋?换做你是老板,你愿意给吗?”
李海波被问得哑口无言,挠了挠头,“好吧好吧,是我考虑不周。我回去好好回忆……啊呸!
我回去跟我的线人再商量商量,把手中的情报细节都捋清楚。
明天一早,我会送更详细的情报过来。”
朱云秀这才松了脸色,挥挥手催他:“行了行了,赶紧走,别在这儿磨叽,晚上街上不安全。”
谈完事情,李海波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身轻松地走出赵氏裁缝铺。
傍晚的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吹在脸上,把白天的疲惫吹散了不少,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
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忙活了一天,累个半死,还是早点回去睡一觉实在!”他低声嘀咕着,脚步轻快地走进街对面的巷子,很快就消失在拐角。
老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嘴上说得轻松,明天一早就能拿出详细情报,估计他今天晚上又没得睡了,指不定得和司令部的线人接头到后半夜。”
“管他接头到几点,只要情报真能用就行。”朱云秀走到柜台前,“你别在这儿感慨了,赶紧把刺杀成功的情报报回山城总部,动作要快!
上海站那帮人,最会干抢功劳的事,这次幸好咱们有人头当证据,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
老赵点点头,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我知道轻重,这就去找小王发电报,人头我已经处理好了,你记得藏好,别忘了先拍张照片。”
深夜的公共租界,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只有“生煎中心”的阁楼上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王铁锤坐在发报机前,手指在按键上快速敲击,“嘀嘀嗒嗒”的电波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穿过层层阻碍,朝着山城的方向传送——
“急电。昨日收到取消刺杀中岛的命令,但因特殊原因,命令未能传达到组长‘螺丝刀’知悉。今日上午,螺丝刀按原计划在虹桥路成功伏击日军中将中岛今朝吾,当场击毙目标及随行宪兵数十人,暂获中岛人头为证。行动由组长‘螺丝刀’独立完成,未暴露我方人员及据点。请总部核实功绩。”
电波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直到确认山城总部那边收到回复,小王才关掉发报机,长长舒了口气。
可上海的众人谁都没想到,这封看似寻常的行动电报,一传到山城总部,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刘富庸攥着电报译文,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连衬衫后背都浸湿了一大片。
他没敢耽搁,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毛秘书家里的电话,声音里满是急切。
“毛秘书,您……您能不能来一趟总部?出了点状况!”
电话那头传来毛秘书略带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这么急?不能在电话里说吗?这大半夜的。”
刘富庸咽了口唾沫,左右扫了眼办公室的门,确认关严后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凝重:“这事事关绝密,电话里说不安全!您还是亲自来一趟,一看电报就知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毛秘书咬牙的声音:“好吧!你在办公室等着,我马上过去!狗日的,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挂了电话,刘富庸把电报译文小心翼翼地用蓝色文件夹夹好,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这事儿牵扯到“螺丝刀”擅自行动,还可能和上海站闹出功劳之争,稍有不慎就是捅破天的麻烦。
他又掏出手帕,反复擦了擦地中海上的冷汗,连带着鬓角的秀发都被浸湿,黏在皮肤上,说不出的丑陋。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吱呀”一声停在山城总部楼下,毛仁飞推开车门,满脸不耐烦地走进办公楼,他本已到家休息,却被这通电话叫回来,心里正憋着火气。
刘富庸早已在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见他过来,立刻迎了上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说吧,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非得让我跑这一趟!”毛仁飞一脚跨进办公室,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刘富庸也不多言,双手捧着蓝色文件夹递过去,“毛秘书,您先看这个,是沪地‘螺丝刀’小组刚发回来的急电。”
毛仁飞皱着眉接过文件夹,目光刚扫过开头“击毙中岛今朝吾”几个字,脸色就变了,等看到“独立完成”时,更是猛地一拍桌子,“不是早就发过电报,通知他取消刺杀任务,专心搞情报吗?他怎么还敢擅自行动!”
“电报上解释说,取消任务的命令没传达到位,‘螺丝刀’没收到消息,才按原计划动手的。”刘富庸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补充,生怕触怒毛仁飞。
毛仁飞捏着电报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都泛了白,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盯着刘富庸:“可刺杀中岛的任务,昨天就交给上海站了!上海站今天傍晚还发了电报,说任务成功,已经击毙目标,怎么现在‘螺丝刀’也说自己杀了中岛?”
“这就说不清了……”刘富庸眼皮跳了跳,声音更轻了,“现在肯定有一方在撒谎,但‘螺丝刀’小组手里有中岛的人头。”
“该死的!”毛仁飞爆了句粗口,来回踱了两步,语气里满是烦躁,“不管命令传没传到,他这都是违抗军令,私自行动!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总部的指令还有什么用?”
刘富庸咽了口唾沫,犹豫着开口:“要不……还是等局座钦裁吧?这事儿涉及两个行动组,还牵扯到功劳归属,咱们做下属的,不好擅自定夺。”
“钦裁?你疯了?”毛仁飞猛地转头瞪他,声音陡然拔高,“现在都半夜了,你敢去公馆打扰局座休息?不想活了?”
刘富庸急得额头又冒了汗,赶紧解释:“不是我想打扰局座,是情况实在紧急!
下班前局座已经指示大家把上海站击毙中岛的消息发给了各大报社,现在要是不赶紧确定谁是真的,明天一早消息见报,再冒出‘螺丝刀’的人头证据,咱们总部岂不是要闹笑话?
而且……而且听说总部已经把任务奖金打给上海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