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谷曹长嘴角挂着得意的笑,紧紧抱着沉甸甸的箱子大步迈出房门。
目送骂骂咧咧的肖镇业上了自家的黑色轿车拐过街角,熊奎和侯勇郁闷地对望一眼,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此时,杨春也匆匆赶回,他刚从张红标家打探完消息,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珠。
书房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三人迅速闪身而入,反手将铜锁扣死。
宽大的书桌后面,李海波正坐在藤椅上,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
“波哥!怎么样?”熊奎迫不及待地问道,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李海波起身拉云淡风轻地开抽屉,抽屉衬底上码放的金条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两家合起来,我一共截留了三十五斤。”他拿起一根金条敲了敲,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考虑到今天只抓了两个人,这个数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好!太好了!”侯勇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几人凑上前,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金条,仿佛要将它们的每一寸光泽都刻进眼底。
杨春搓着双手,喃喃道:“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办很多事情了!”
“是啊是啊!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放屁,昨天见的金条还更多好阀!”
“呵呵!”
李海波轻轻合上抽屉,“钱的事稍后再说,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
几人收回目光,纷纷找位置坐下。
熊奎一屁股坐进藤椅,翘着二郎腿道:“刚才我和猴子把肖镇业送出门,这老小子嘴巴不干净,一路骂骂咧咧地说发誓要我们好看。
他那大烟鬼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仗着有四个保镖在身边,一到门口就开始跳脚,说什么要让咱们连本带利吐出来!”
“狗日的!”杨春猛地拍案而起,“明摆着是日本人设的局,他们倒好,把账全算在咱们头上!
真当咱们是软柿子?”
李海波嗤笑道:“他心里透亮着呢,日本人手里攥着枪杆子,他敢呲牙?
咱们这群穿二鬼子皮的,可不就成了现成的撒气包。”
他抽出烟匣敲出支香烟,火柴擦燃的瞬间,橘色火光映亮他眼底的讥讽,“别瞧肖镇业戴着金丝眼镜装文化人,其实就是个老纨绔,本质上和他的大烟鬼儿子没什么区别。”
火柴在铜烟缸里碾出星火,李海波抬眼望向杨春:“你去张红标家打探得怎么样了?那老狐狸骨头比肖镇业难啃多了,有没有摸到什么风声?”
李海波摩挲着手中的乌木手杖,这手杖还是瘸子张红标的呢,中午走了时候倒是忘记还给他了。
“我一路跟着张红标回府。”杨春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那老东西压根没去医院,直接让私人医生在家处理的伤口。张府里静得瘆人,连狗叫声都没有。
只瞧见医生提着药箱进进出出,没听见半句争吵。”
侯勇突然一拍大腿,“他妈的,这张红标不愧是老江湖,就是不一样!”
他啐了口唾沫,眼里闪过既佩服又忌惮的光,“上午刚被抓来时,这老东西虽然刚开始也很嚣张。
但是一发现我们不好惹就知道收敛锋芒,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走的时候也一声不吭,明明心里恨得我们要死,还要强颜欢笑安抚我们,心里指不定把咱们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个遍!
这老鬼不简单呐!”
熊奎斜倚在书桌旁,划亮火柴点燃卷烟,“当然不一样啦,张红标什么出身?
早年出身武人世家,虽说家境也不错,但如今张府的家业,十有八九都是靠他自己打拼下来的。”
他吐出个烟圈,烟雾在灯光里扭曲成团,“没点手段,能置办这么大一份家业吗?”
李海波突然轻笑出声,乌木手杖重重杵在地上,兽首铜铃发出刺耳的嗡鸣。
“越是这种扮猪吃虎的角色,越得盯紧了。”
“肖家能和张家比?”侯勇嗤笑一声,“肖镇业就是个提笼架鸟的公子哥,靠着祖宗荫庇混日子。
他爹在的时候,好歹还能守着祖产,等老爷子一咽气,那些商铺码头就开始漏风漏水。家底一年比一年薄。
依我看,等他那抽大烟的儿子接手,不出三年,肖家祖宅都得被抵押出去!”
李海波摩挲着乌木手杖上的兽首浮雕,突然开口:“上午听他叫那烟鬼‘二子’,他还有其他子嗣吗?”
熊奎往铜烟缸里碾灭烟头,“有啊,正房和三个姨太太一共生了五个儿子。
可惜命薄,其他四个都没活过十二岁,一场风寒呐、一剂错药啊,说没就没了。
就剩这根独苗,哪怕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肖镇业照样捧在手心。”
“看来肖家是真要没落了!”李海波轻笑出声,“不过对咱们来说,不管是肖家还是张家,这梁子都结下了,两家都是要防备的。
区别只在于张家藏得深,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肖家沉不住气,把恨都写在脸上。
但肖镇业可不是街头混混,斗不过就放狠话,说说就完了的那种精神胜利法。
以肖镇业睚眦必报的性格,指不定哪天就给咱们来阴的。”
侯勇眉头拧成个死结,焦躁地来回踱步,“那怎么办?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我和板鸭还好一点,光棍汉一个。
但波哥和瞎子可都有家人呐!
总得想想办法摆平此事吧?”
熊奎“嚯”地从太师椅上弹起,古铜色的面庞涨得通红:“都说了,把我的98K还给我!
我摸黑潜进肖府,保证一枪一个,把那对父子撂倒!
让他肖府从此绝后!”
李海波抬手按住熊奎的肩膀,“我们刚刺杀完汪鸡卫,这个时候正在敏感期,日本人盯着得紧,此时轻举妄动就是给人送把柄。”
他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我家的租客正好有几户退了租,要不你们都搬到我家来住?”
“波哥,这不太合适吧......”侯勇刚要开口,就被李海波抬手打断。
“反正你们在外也是租房子,倒不如租我的。放心,租金随便给。”李海波的声音放缓,“大家住一起,大家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总好过各自守着空窝被人个个击破。”
熊奎挠着板寸头率先点头,侯勇咬了咬牙也跟着应下。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李海波眼神一凛,朝侯勇微微颔首。侯勇握着手枪柄,侧身将门拉开。
一名宪佐进来敬个礼,“报告李长官,山本中尉和小泉少尉到了。”
李海波赶紧从藤椅上弹起,带着杨春几人出门迎接,心中早已将余海仓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狗日的余李海仓又背着我打小报告!”
可怜的余海仓,要是听到了,一定会大呼冤枉,因为这次把山本中尉和小泉少尉叫来的,是涉谷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