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把门推开的时候,一股混合着药香和姜茶甜暖气息的味道就把他给包围了。
庞士元正倚在床头呢,发梢上似乎还留着刚才被他亲吻过的温度。瞧见他进来了,眼尾那颗红痣随着笑意轻轻晃动,问道:“阿亮啊,军医那边是咋说的呀?”
他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那诊断书还在胸口的口袋里呢,折成的小块儿,硌得心脏怪难受的。
“很快就能好起来的。”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可是刚刚在走廊里对军医说过的话啊,也是三年前在黑市上替庞士元挡刀的时候说过的,更是十年前在柴房里给他擦药渣的时候说过的呢。
庞士元的手指在被单上蜷缩了一下。
他看着诸葛亮镜片后面那有些模糊的眼睛,突然就想起昨天夜里星舰警报响起来的时候,这人也是用同样的声调说“别怕”,可谁知道呢,第二天就把自己锁在医疗舱里做了七个小时的检查。
“阿亮啊,”他轻轻喊道,“你摸我后颈那块疤的时候,心跳得就跟星舰的引擎似的,老快了。”
诸葛亮的手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
后颈的那块疤是庞士元的旧伤,可现在却成了诸葛亮心里新的痛处。
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通讯器“嗡嗡”的蜂鸣声,他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把头扭向那边,说道:“指挥室在催了。”庞士元转身的时候,带起的风把床头柜上的病历给掀动了。庞士元就那么一眼,瞥见了“不可逆瘫痪”这几个字,哎呀,这几个字在纸页之间,看着就特别扎眼,刺得人心里难受。
指挥室里那红光,把控制台映照得一片血红血红的,看着怪吓人的。
诸葛亮穿着军靴,就这么从满地的星图碎片上踩过去。这些星图碎片可是庞士元的心血啊,他瘫痪着手指,昨儿个晚上拼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弄出个月亮星星的模型呢。
通讯官说话的声音,就像一根刺一样扎人:“月星星域已经被完全封锁住了,咱们要不要执行b计划啊?”
那全息投影里面,蓝色的星球正在慢悠悠地转着。
诸葛亮还记得庞士元以前说过的话呢。庞士元说月星的极光就像是融化了的彩虹一样,特别美;还说月星的孩子会拿星尘串成项链;还说了好多好多关于月星的事儿呢。“公主还在月星里面呢。”诸葛亮听到自己这么说,那声音啊,哑得就跟生锈的齿轮似的。
“情报处刚刚传过来一段影像。”通讯官说着就调出了一段画面。画面里是一座焦黑焦黑的宫殿,有个银发公主倒在血泊当中,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半条星尘项链呢。
诸葛亮看到这个画面,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他知道啊,这半条星尘项链可是庞士元上周托付他带给月星公主的生辰礼物呢。
“将军?”通讯官在旁边叫了一声。
诸葛亮的手指就放在发射按钮上了。
十年前,师傅在临终之前说的话突然就涌上心头了:“阿亮啊,你要保护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千万人的星宇啊。”可是这个时候,诸葛亮满脑子都是庞士元昨儿个晚上蜷缩在他怀里说的梦话:“阿亮啊,月星的樱树应该开花了吧。”
突然,警报声一下子变得更响了,那声音特别刺耳。他闭上眼睛去按那个按钮的时候,就听到自己胸腔里好像有啥东西碎了。这碎掉的可不是师傅的那块木牌,也不是庞士元的药渣子,而是他一直以来以为自己能保护好所有人的那种痴心妄想。
病房的窗户突然抖了一下。
庞士元正在把那些药渣子堆成的小狗往布包里塞呢,就这时候,那点暗褐色的小碎片突然弄得他掌心一阵疼。
紧接着第二下震动更猛了,窗框上的玻璃啪啦啪啦响,他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舰炮一块儿响起来的声音啊。
“月星星域……这是在被轰炸吗?”他赶紧抓过床头柜上的终端,星网新闻一蹦出来,那血红色的标题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写着:“诸葛将军违抗指令,月星星域被彻底摧毁”。
一下子,记忆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了。
七岁那年在黑市的时候,他躲在柴房里,听着外面的炮声,还能闻到烧焦的肉味和血腥锈味混在一块儿;十三岁在星舰上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旁边舱室的小孩被流弹打中了,那孩子的瞳孔里还映着妈妈织了一半的围巾呢;现在呢,他又听到那种声音了,月星上的樱树在火里噼里啪啦地烧着,星尘项链在高温下化成了像眼泪一样的东西,王女握着半条链子的手也慢慢变得冰冷。
“为啥啊?”他轻轻地问了一句,声音抖得就跟一片要落下来的树叶似的。
诸葛亮之前可是说过要活捉公主的,也说过要保护月星的老百姓的,还说过“阿元信我”这样的话呢。
可现在呢,那些承诺都变成了碎片,和窗外越来越弱的炮声混在一块儿,扎得他心里生疼生疼的。布包里的药渣被小狗攥得都变形了。
庞士元瞅着那扇虚掩的门,冷不丁就想起刚刚诸葛亮亲他头顶的时候,领口那儿露出的木牌,木牌背面写着“静以修身”呢,哼,原来都是糊弄他的啊。
“宿主。”智脑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少有的犹豫,“您的情绪波动指数已经超临界值了……”
庞士元把手松开,药渣就碎在床单上了,看着就跟月星被炸成的星尘似的。
他看着窗外那慢慢暗下去的红光,小声说道:“有啥想问的就问吧。”
“宿主。”智脑的电子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特别清晰,还带着机械那种特有的一顿一顿的感觉,“按照协议呢,我得确认一下您现在的情感倾向。”
庞士元耷拉着眼皮瞅着床单上的药渣,那些碎末在他眼里慢慢就变得像月星被炸时的火光一样模糊了。
他嘴角扯了扯,那表情比哭还难看呢,“问吧。”这俩字的尾音被他喉咙里的那种干涩弄得直打颤,就像一片被风卷着撞到窗棂上的干树叶似的。
智脑的投影在床头亮起来了,淡蓝色的光斑落在他膝盖上。“检测到您在看月星轰炸事件的时候,心率峰值达到了187次\/分钟,瞳孔收缩频率也不正常。”机械音停了半秒,“需不需要重新评估对诸葛亮的攻略优先级呢?”
庞士元的手指一下子紧紧攥住了被单,指关节都泛出那种病恹恹的白色了。他一仰脸,眼尾那颗红痣就被睫毛的影子给盖住了。可他声音冷得就像冰碴子似的,问道:“攻略优先级别是啥?”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里透着星舰引擎冷却时的那种冷劲儿,“智脑啊,你该问我的是——我是不是得马上爬起来,给那个说‘阿元信我’的人送朵玫瑰花呢?”
话还没说完呢,他突然就撑着床头想起来。
他病号服的袖子滑下去了,腕骨那儿的关节显得特别突兀,就像被炮火炸烂的星图碎片似的。
结果刚撑起半个身子,右腿就软得不听使唤了,膝盖“砰”的一声撞在床沿上,声音特别闷。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额头角上一下子就冒出冷汗了。
“宿主,您下肢的肌肉力量才恢复到百分之十七呢。”智脑的光斑在他直打颤的腿上闪来闪去的,“我建议您马上平躺着。”
“你给我闭嘴。”庞士元咬着牙,另一只手紧紧抠住床头柜的边儿,那木头的饰板都被他指甲划出来好几道白印子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旧伤疤在发烫呢——那是三年前诸葛亮给他挡刀的时候,弹片擦过皮肤留下来的。
这时候那道伤疤就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针一样,一下一下地扎着他的神经:“我就想看看,我这双连床都下不了的废腿,能不能走到指挥室,去问问他……”
“问问他为啥撒谎?”智脑突然把他的话给打断了。投影光斑一下子缩成了细线,扫过他手里攥得变了形的药渣小狗。“智脑里的数据库有记录呢,你和诸葛诸葛亮在一块儿待了1378个小时。这期间啊,他有93回主动改自己的行程就为了陪你看星图,72次替你试药的时候被烫到了手指头尖儿,还有41次在你发病的时候握着你的手,轻声说‘别怕’。
这些事儿会不会让你对‘攻略目标’的看法有啥改变啊?”
庞士元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他看着窗外的红光一点点暗下去,月星的极光以前在他梦里就像河流一样流淌,可现在呢,只剩下一片烫人的灰烬。“改变?”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一种破碎后的尖锐,“智脑啊,你得去看看攻略系统的核心代码,要知道,好感度那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他抬起眼睛,镜片后面的瞳孔里映着智脑的蓝光,“他给我擦药渣的时候,好感度涨了5%;帮我挡刀的时候,涨了12%;昨天夜里亲我头顶的时候……”他的喉结动了动,“涨了8%。”
“那月星的炮火呢?”智脑的声音里有了一种只有人类才会有的犹豫,“那些孩子流的眼泪,王女紧紧握着的星尘项链,难道都只是……数据吗?”
庞士元的指甲都快掐进手掌心里了。
他又想起刚刚看到的新闻标题,那血红色的字在终端屏幕上跳动着,就跟黑市柴房里渗进砖缝里的血一模一样。“数据。”他喃喃自语着,就好像是在努力让自己相信似的,“在攻略任务里啊,只要好感度能达到100%,我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他拆了多少星宇,又骗了多少真心……”话还没说完呢,他就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手指的关节紧紧抵着嘴唇,从指缝间漏出的气息都是颤抖的,“这和我有啥关系呢?”
话还没说完,他的右腿就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整个人一下子歪向一边,床头柜上的药瓶“哗啦”一下就掉到地上了。他想伸手去扶一下,结果啥也没抓到,整个人就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了。那疼痛啊,从尾椎骨一下子就窜到了后脖颈子,他疼得蜷缩成一团,额头角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就滴到地板上了,还晕开了一小片水痕呢。
“宿主!”智脑的投影在他上方着急地转来转去,“需不需要启动医疗警报呀?”
庞士元咬着牙,摇了摇头。
他眼睛望着病房那扇虚掩着的门,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沉稳,很有力,一听就是诸葛亮常穿的那种军靴发出来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和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就特别像十年前柴房外面的炮火声。他突然就想起刚刚诸葛亮领口露出来的那个木牌,木牌背面“静以修身”那四个字在他的记忆里特别刺眼,原来都是骗他的啊。
“咔嗒。”
就在门锁转动发出声音的时候,庞士元正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呢。他那病号服皱皱巴巴的,就跟团成一团的抹布似的。发梢被冷汗浸湿了,就那么黏糊糊地贴在额头角上。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慢慢被推开的那道缝儿,喉咙里突然就泛起一股血腥味儿,还带着点甜丝丝的感觉。
门轴转动的时候发出那种轻轻的响声,和庞士元那急促的喘气声搅和在一块儿,在这静悄悄的病房里,听得那叫一个清楚。
诸葛亮刚往里头迈进了半步,他那双军靴就好像被死死地焊在地板上了似的。为啥呢?他瞧见庞士元蜷缩在地板和床沿之间的那个小缝里呢。那病号服皱皱巴巴地搭在身上,发梢被冷汗弄得贴在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右手还紧紧地抠着床头柜的边儿,那手指关节都泛着那种近乎透明的青白颜色。
“阿元!”他的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着,镜片后面的眼珠子一下子缩得跟针尖儿似的小。
就刚才啊,在指挥室里按那个发射按钮的时候,他的手稳得就像星舰的锚链一样。可现在呢,这手啊,抖得厉害,连腰间配枪都被撞得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趔趔趄趄地弯下腰,想要把庞士元抱起来,可是刚碰到庞士元的肩颈那儿,就跟被钉子钉住了似的,动不了了。庞士元仰起脸来,眼尾那颗红痣泡在冷汗当中,平常那眼尾总是带着温和柔软笑意的,现在呢,却紧绷着,就像锋利的刀刃一样。那漆黑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一种他从来都没见过的冰冷的东西。
“别碰我。”庞士元的声音冷得就像被液氮淬炼过的星舰外壳一样,每一个字都刺得人的耳膜生疼。他用手撑着地板,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右腿还怪异地扭曲着,很明显又在不由自主地抽搐呢。“骗子。”他冷不丁地笑了,那笑容比窗外还没散去的硝烟都要扎人,“你说会放过秦子苍的,还说能把我的腿治好——”话没说完,他就猛地咳嗽起来,手指缝里都渗出了一点血沫子,“可月星那边的炮火声还在我耳朵里响着呢,病历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可逆瘫痪’这五个字,可比你说的‘阿元信我’要清楚多了。”
诸葛亮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中,指尖还微微地打着颤。
他看着庞士元嘴角的血印子,喉咙里就像堵了一块烧得通红的陨石似的,难受得很。“阿元……月星的事儿我……”
“别解释!”庞士元一下子抬高了声音,可尾音因为疼都在发颤呢。
他就想起刚刚在终端里看到的新闻,月星王女紧紧握着星尘项链的手,又想起三年前诸葛亮替他挡刀的时候说“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还有昨天晚上那个人亲他头顶的时候,那木牌上“静以修身”的字还带着体温呢——原来这些全都是裹着糖衣的假话呀。“你说秦子苍躲在月星,还说只要活捉她就能换来星宇的太平,可你心里明明清楚……”他突然大口大口地喘气,后颈上的旧伤疤疼得他眼前直发黑,“我十三岁就在星舰上了,见过太多打着‘为了大局’的旗号,实际上却是刽子手的人了。”
诸葛亮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粗重起来了。他弯下腰,和庞士元的眼睛处在同一高度,眼睛在镜片后面,眼尾有点发红,说道:“阿元啊,秦子苍可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月星那边传来的情报是假的,她……”
“别说了!”庞士元猛地用胳膊肘撑着地,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后缩了一小点,躲开了诸葛亮的接触。
他的右腿疼得要命,就好像有成千上万根特别细的针一下子扎进了骨头里似的。这腿啊,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就像废了一样。可之前呢,这腿陪着他在黑市的柴房里躲炮弹,在星舰的医疗舱里熬药。现在倒好,连质问自己爱人的资格都没有了。“你让我相信你十年,可最后等来的是星舰开炮的声音,是病历上的死刑判决,是……”他的声音突然就卡住了,喉咙那里动了动,接着说,“是你藏在木牌下面的‘阿元长安’——”他一下子揪住诸葛亮的领口,那木牌“啪”的一声撞在了两人中间,“原来啊,就连最后的一点真心,都得藏在假话里头。”
诸葛亮的瞳孔一下子缩得很小。
他看着庞士元抖个不停的手指尖,看着那被汗水湿透的病号服袖口下面,那突出来的腕骨,就像被炸坏的星图碎片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膛里碎掉了,比月星的星舰炮炸得还厉害呢。那是他以为能把所有真心都保护好的愚蠢想法,是他藏在“静以修身”背后的“阿元长安”的悄悄情话,现在都变成了刺进庞士元心口的刀子。“阿元,我……”他才张嘴呢,就瞅见庞士元猛地把手松开了,那指甲在他领口这儿都弄出好几道褶子了。
庞士元低着眼瞧着自己变了形的右腿,眼睫毛在眼睛下面弄出一小片一小片碎碎的影子,说:“你老是说我这腿伤能好,可今儿个我算是明白了……”他手指头慢慢地在膝盖上摩挲着,那块儿的皮肤早就没感觉了,“你治不好的不是我的腿,是你自个儿……”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喉咙里闷哼了一声,左手就跟不受控制似的,紧紧攥着大腿,那手指关节感觉都要掐到肉里头去了。
诸葛亮一下子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瞧见庞士元的指甲在病号服上都压出白印子了,还看见那只手微微地抖呢,就好像在跟啥看不见的东西较劲儿似的。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纱窗洒在他俩身上,把庞士元眼睛里还没掉下来的眼泪照得跟星星点点的碎芒似的——这种绝望,是他十年前在柴房给人清理药渣的时候,从来都没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