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一条从日本本土驶来的军舰,慢慢停靠在上海吴淞军用码头上。
“山本少佐,上海到了。”舰长敲了敲舱门,对正在睡觉的山本先章说。
山本先章立即爬起,叫醒了在另一个舱位睡觉的上川非熊和十几个宪兵。然后走上甲板,朝码头看去。
一辆轿车、一辆运兵车和一辆大卡车停在码头上。数名宪兵在汽车周边警戒。
“把货搬下去!”山本先章喊道。
“是!”上川非熊答应一声,朝着十几个宪兵喊道:“卸货!”
“多谢了!”山本先章转身朝舰长欠欠身,走下舷梯。
片山少佐和另一名中尉军官在一辆轿车旁等候。见山本先章走下船,片山少佐连忙迎了上去。
“山本君,辛苦了!”片山少佐道。
“谢谢片山少佐鼎力相助!”山本先章朝片山中佐敬了军礼,又欠欠身子。
“我们已经接到参谋本部要求我们杉机关协助山本先生的命令。机关长将会马上跟您见面。”
“谢谢。”山本先章道。
不一会儿,所有的木箱都装上了卡车。
中尉军官打开轿车车门。
“山本少佐,请!”中尉军官说。
上川非熊走了过来。
“你坐那辆卡车押运!”山本先章对上川非熊说。
“是!”上川转身坐进卡车驾驶室里。挥手让十几个宪兵坐进运兵车。
山本先章和片山少佐钻进黑色轿车,中尉军官替山本先章关上车门,然后坐进车里。
黑色轿车在前,卡车在中间,运兵车在后,一起朝上海市中心驶去。
这个时候,孟诗鹤已经醒来。她今天醒得比平时早,晨曦从窗户漫进来,带着几丝花草的味道。见天已亮,便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
她喜欢身上满是肥皂泡,顺着身体往下流的感觉。
孟诗鹤的脸蛋,在日本不算特别出众,身材却是极佳,曲线玲珑,曼妙多姿。
刘简之醒过来,习惯地朝孟诗鹤转过身子,发现孟诗鹤已经起床,听到浴室传来的流水声,安下心来,翻身坐起,顺手打开收音机,见插座松了,便把电源插座重新插上。
收音机正在播报新闻。
……日军攻占南昌后,东沿鄱阳湖东南岸,南至向塘,西在高安、奉新、武宁一线,与中国第三、第九战区保持对峙。中国军队决定趁日军立足未稳之时,向日军反攻,同时令各战区发动所谓的“四月攻势”,袭扰和牵制日军继续向西进犯长沙……
刘简之爬起床来。
……反战人士对觉醒联盟三名主犯北田和矢、田岛阳太和堀口秋山被判死刑展开报复行动,再有皇军士兵被杀身亡……
见孟诗鹤从浴室里出来,走进卧室,刘简之拧小了收音机的音量。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刘简之问。
“我今天要和冢本太太一起出去写生。”孟诗鹤一边穿衣,一边说。
“你打算去哪里?”
“桥田将军给了两张军营的通行证,允许我和冢本太太去军营里面画画。我想去日军的军营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这是好机会。我建议你们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个军港,横须贺就有。”
“好,就去横须贺军港。从绘画的角度来说,大海,军舰,水兵,蓝天,白云,都是入画的绝佳元素。冢本夫人肯定会赞成。”
“只是有一点,你们要注意。”
“什么?”
“特别通行证,对海军好像不大好使。”
“我会注意的。”
“冢本夫人生的是男孩女孩?”
“女孩,有3个多月了。”
“这么小,冢本夫人能走开吗?”
“冢本夫人画画跟着了魔一样,邀了我好几次。她要是去不了,我就一个人去。”
“也好。”
“早上你想吃什么?”孟诗鹤问。
“别煮面条就行。”
“姜夔跟鹤见千惠子的蜜月度完了吧?”
“早过完了。”
“你对日本女人有什么看法?”孟诗鹤突然问。
“没看法。”
“我想很久都没想明白,这鹤见千惠子骨子里怎么那么恨中国人,祖上跟中国人有仇?”
“全日本都这样,不管男人女人,都唯天皇是从。天皇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那几个觉醒同盟的人……”
“就他们几个,算是例外。”刘简之边说边走进洗漱室。
孟诗鹤一边擦头发,一边跟了过来。
“我看美由纪跟鹤见千惠子就大不一样。”孟诗鹤说。
“美由纪跟她哥哥一样,他们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为天皇考虑。不过,北田和矢被判死刑,对美由纪的打击很大,她参加反战组织的机率很大,甚至可能成为我们的人。”刘简之说。
“中国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谨慎一点好。”
“也不尽然吧?”
“美由纪的哥哥也被派去中国了?”
“是的。走几天了。”
孟诗鹤下楼预备早餐,刘简之走出洗漱室,走到窗前,掀开窗帘,朝外观看。
高桥圭夫从屋子里出来,走向停在屋外的汽车。高桥良子和女佣阳子跟着高桥走出,向高桥欠身鞠躬。
高桥打开车门,坐上车,发动引擎,把车开走。
刘简之放下窗帘,走下楼梯。
“高桥走了。”刘简之走进厨房,对孟诗鹤说,“那个断臂军官和美山春子的事,加上死了两个宪兵侦探,又够他忙一阵了。”
“我们就得这样,不时弄点动静,吸引他们的视线,耗掉他们的精力,可能也是对付高桥圭夫的好办法。”
“孟诗鹤,你的想法越来越像程振奇了。动作多了,迟早会出问题。”
孟诗鹤吃完面条,上楼化完妆,穿上外套,进画室背上画板,“我先走了。”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孟诗鹤说,“我坐地铁过去。”
孟诗鹤走出门去。
刘简之回到卧室,找出东京地图揣在兜里,下楼打开车门。
“佐藤君!”
刘简之循声一看,八木明子正走过来。
“明子,上车,我送你。”刘简之说。
“谢谢!”八木明子坐进车里。
刘简之启动汽车,开车驶向街口。
“很久没见田中君了,他在干嘛呢?”刘简之问。
“天天领着学生搞军训呢。”明子说。
“军训还没完呢?”
“没有。”
“正一和丘垣有消息吗?”
“好些天没收到他们的信了,死活都不知道。”八木明子担忧的说。
“你母亲她......”
“还在缝制军衣,五个人,每天要完成60套,我看她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最近写了什么文章没有?”
“没有。”
“为什么不写了?”
“田中君担心我的安全,不让我写了。”
“有人威胁你?”
“不止一个。”八木明子说。
“那就避避。”刘简之说。
“佐藤君,有没有人威胁你呀?”八木明子侧头问道。
“也有。”刘简之说,“威胁要用炸弹炸掉我们东京广播电台。”
“那你害怕吗?”
“不怕。”
“真不怕?”
“真不怕。”
“您太太会害怕吗?”
“她只是担心。担心不是害怕。”刘简之说。
到了学校,刘简之把车停住。
“佐藤君,想不想看看我的那些搞军训学生,听听孩子们怎么说?”八木明子走下车,转过身来说。
“下次。下次我过来看看。”刘简之说。
等八木明子下了车,刘简之加快速度,朝东京广播电台开去。
除了新来的夜班编辑大野,新闻部里没有其他人。
“有什么突发新闻吗?”刘简之问。
“没有。”大野说。
“你回家休息吧。”
“是。”
大野走后,刘简之在态势图面前站了一阵。
从态势图上看,中国第九战区的第1、第19、第30集团军及第三战区的第32集团军,似乎有能力对南昌发起一场攻势。
这时,田山木原走了进来。
“佐藤主任!”
“态势图更新到了什么时候?”刘简之问。
“昨天。”
“从地图上看,中国军队好像要对南昌日军反攻?”
“反攻?”田山木原笑道,“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天天想着小野十香,忘了对日中战争态势图做分析了?”
“没有,没有。我跟小野十香……”
“写一篇分析。”刘简之打断田山木原的话,“我相信中国人不会放弃反攻南昌的机会。”
“佐藤主任,您觉得中国军队有能力进攻南昌?”
“我又不是神仙!从图上看,似乎是这样。‘可能’这个词,你不会不会用吧?”
“好吧。”
“有点提前量的报道,听众可能更喜欢听。”
“是。”
刘简之在办公桌前坐下,从衣兜里拿出地图来,两眼盯着东京监狱到刑场之间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