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远看巨大，近看更是大到惊人。
即便是石像的脚背，都有好七八米高。
黑瞎子速度快得已经脱离了人的极限范畴，所幸凌越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在黑瞎子壁虎似的攀岩而上，翻上石像脚背时，终于被直接踩着轻功抢先一步上来的凌越扑倒在地。
抬手就先卸了黑瞎子的两条胳膊，而后一腿跪在黑瞎子两条大腿上，一腿膝盖顶在他后腰上。
右手掐着他后脖颈，左手掰着他脸，用力往侧后方一转！
也亏得凌越此举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在线异变”的活体，并没有真把他脑袋拧下来。
黑瞎子的墨镜已经在刚才被凌越的墨竹砸倒时摔了出去，此时他整张脸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凌越的视野中。
果然与她猜想的相差无几！
黑瞎子眼睛里原本应该黯淡死寂的黑色仿佛突然活了过来，氤氲成两汪似气体又似液体的黑雾。
在凌越看进去时，两汪黑雾还汹涌翻腾着像是下一瞬就要冲破眼眶的束缚，似凶兽扑咬而来！
每一次翻腾，黑瞎子都会露出痛苦的神色。
凌越皱眉，略作思索，暂且放开了他的脸，顺手掏出匕首。
匕首在左手掌心绕了个花，于刀刃上用力一握，掌心便割出了一道不算深的伤口。
鲜血缓缓沁出。
凌越将左手捂在了他双眼的位置。
霎时间，被她按在地上的黑瞎子立刻挣扎得非常厉害，可惜不管他怎么扑腾，跪在他身上的凌越始终不动如山。
要不是怕把人骨头弄碎，连扑腾的空间，凌越都不会给他留。
有反应就说明她的血对他身上的问题有作用。
等到黑瞎子不再扑腾了，凌越想着让他喝点自己的血，是否更好。
于是捂着黑瞎子眼睛的手又往下挪。
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触碰到嘴唇时，不等凌越掐开他的嘴，黑瞎子就“唔唔”了两声，“小阿越，你是准备捂死我吗？”
凌越弯腰低头，侧着脑袋去看他。
发现黑瞎子眼睛里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又盯着看了好半晌，连盯久了会有被深渊窥视的森冷感都消失了。
仿佛他的眼睛只是瞳孔组织层完全消失，双眼失去焦距，归属于“平平无奇眼盲”人士。
在她俯下身来侧头注视着他眼睛的时候，黑瞎子也在专注地回视着她。
只是因为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并不会给凌越带来被凝视的直观感受。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凌越确定人已经清醒过来了，便翻身坐到了旁边。
想了想，觉得不放心，找出绳索，单手穿过还趴在地上的黑瞎子的腹部。
将绳子在他腰上绕了两圈，打上结，凌越将绳索另一头缠在自己手臂上，这才松了口气。
看黑瞎子还不动，凌越伸脚蹬了下他的腰侧：“别装，没把你骨头弄断。”
黑瞎子就看她一通忙活，闻言笑了笑，翻了个身，也不急着坐起来，而是调转了一下方向，让自己滚到她身侧，“小祖宗，你把我两条胳膊都卸了，我这不是在思考要怎么爬起来才更帅嘛。”
凌越给了他一个眼角的斜睨，嫌弃的表情很直白，嘴上却说：“齐先生就算变成一条虫，也会是最帅的虫。”
黑瞎子忍俊不禁，熟练的侧身在地上顶了下肩，接好一边后，又抬手将另一条胳膊接回去。
一边还在问：“我现在还是人，那是不是最帅的人？”
凌越忍不住了，左手又往他脸上重重地按了一下，用掌心残留的血液在他左边脸颊上按出半个手掌印，这才顺手在他胸前的背心上擦了擦手：“好了，现在最帅了。”
黑瞎子垂眸，看了眼被她蹭了好几下的胸肌，咳嗽两声，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我们到石像上了？”
明知故问？
凌越没继续跟他瞎扯淡，“你知道它要带你去哪吗？”
黑瞎子慢慢收了笑，看了眼凌越不离身的腰包：“你的白玺不见了？”
凌越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腰包，里面空了不少，她却并不感到惊讶，只“嗯”了一声。
之前白玺还在，只是突然就不见了。
凌越能想到的只有“过去我”做出了把白玺给出去的决定和行动。
能让她主动将白玺给出去的，除了无邪就是张麒麟。
无邪不需要，因为血脉关系，进入这里就会被频繁天授的张麒麟最需要。
同时也让凌越知道了，另一个自己一定是有必须去做的事，所以不再和张麒麟同行。
白玺的存在状态在时间段上依旧会发生变化，也说明了在这个混沌的深渊里，白玺还属于不受影响的“正常”范畴。
黑瞎子见状，就明白凌越虽然没有多问，却已经在被刻意安排着绕开绝大部分线索区域的前提下，依旧明白了很多事。
虽然知道她很聪明，可这会儿黑瞎子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声：“小阿越，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我们好多事都没跟你说，你都知道了？”
凌越：“……”
有点后悔刚才没趁机捅他腰子了。
还不知道凌越在想什么的黑瞎子继续说到：“之前我以为它要带我去下面那个洞里，就像哑巴一样，结果现在看来我们猜错了。”
其实从刚才黑瞎子突然发生异变开始，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凌越想了很多。
现在凌越想验证一下自己的那些思考方向是否正确。
“介意具体说一下你这个眼疾的问题吗？”凌越顿了顿，补充了一下细节：“据说你进入过青铜门？”
其实她是想问，黑瞎子为什么会和张麒麟一样，拥有长寿且不衰老的特殊体质。
凌越只知道在九门二代年轻时期，黑瞎子曾进入过青铜门。
可那时候，清末民初生人的黑瞎子早就该入土为安了。
所以要么黑瞎子早就进去过了，要么他的长寿不老体质，并非来自青铜门。
但在某些时候，凌越还是比较会换位思考的。
就像现在。
如果有人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凌越觉得自己可能会生出疑心和防备。
现在她没时间和黑瞎子搞内部斗争，且她对此也确实不感兴趣。
感受到她过分谨慎的话题距离感，黑瞎子低头用食指勾着自己腰上的绳索扯了扯，才说：“没什么好介意的，我的眼疾是家族遗传病，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到了一定的年纪，眼疾就会慢慢加重，直至彻底失明。”
最初眼睛出现畏光的症状时，黑瞎子就回族地找过相关线索，了解到每一代患有遗传性眼疾的族人都不会活太久。
大概四十多岁的时候就会死亡。
在死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什么离奇诡异的事发生。
一个正值壮年的人忽然得知自己眼睛会慢慢失明，寿命也不剩多少年了，那种滋味，自不必多说。
总之黑瞎子后来就不单纯做掮客了，转而开始慢慢涉足这一行，给人当当向导保镖什么的，算是入了这一行。
就想着不管会不会英年早逝，好歹要在眼睛彻底瞎掉之前，多赚点钱养老。
再有多余的，就提前给自己的丧葬费攒够。
说到这里，黑瞎子顿了顿，抿了下唇角，转头看着凌越：“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慢慢接触到了很多神秘诡异的事，我一边跟人倒斗，一边探查家族遗传病的源头。然后在某一次，进入过一个和我的家族有关的蒙古黄陵后，很多年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再变老，反而渐渐恢复到了青年的模样。”
凌越微微蹙眉。
她没想到黑瞎子会主动说起这件事。
不过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当自己听过就算了，继续听黑瞎子往下说。
黑瞎子又说自己确实进过青铜门：“那会儿我被九门二代的吴三爷雇佣，专门盯着哑巴张，等到他们去往云顶天宫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好奇，就跟着他们一起进去了一趟。”
说到这里，黑瞎子憋不住笑：“然后我就发现，哑巴张这个人，看起来老实，其实一点儿不老实！”
说是带陈文谨他们进去看所谓的终极，其实根本就没把人带到真正重要的区域。
反而是把人引去了一片如梦似幻，让人分不清真假的不知名区域。
要问黑瞎子怎么知道张麒麟当初是在骗人？
自然是因为黑瞎子自己就不是个老实人，从一开始就对张麒麟的“妥协”抱有怀疑的心态，然后让他看到了真正的青铜门背后的秘密。
冒险踏入青铜门，除了一路走来想要探究自己长寿不老的原因，也未尝没有治好眼疾的想法。
结果也不知道算成功还是失败。
他的眼疾不仅没治好，还出现了分不清是好是坏的异变。
——可以在弱光状态下视物，但瞳孔组织开始消失。
听到这里，凌越若有所思：“所以你家族遗传的眼疾，最开始的表现特征并不是你现在这样？”
黑瞎子给予肯定的点头。
凌越转头看他，黑瞎子脑袋一歪，就把自己的眼睛怼到了她面前。
凌越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拍了拍他脑袋，跟拍狗一样。
就差赞一句：好狗。
不等黑瞎子好好跟她“斤斤计较”一番，凌越就说：“我有点想法。”
黑瞎子立刻端正了态度，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虽然他那双完全没有焦距的眼睛其实很难看出“眼神”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