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时候就这样,练舞和演出忙起来的时候,基本顾不上吃饭。
又或许是那段时间太煎熬,她没心思照顾自己。
吃饭睡觉好像只是维持活着的状态,结果就落下了胃病。
这段时间,许向阳经常到家里给她做饭,小米粥熬得软糯清淡也没再胃疼,所以中午吃串串时她就没忍住……
彭姗姗喘口气,抱着膝盖坐起身子蜷缩着试图缓解,脑袋埋在被子上,戳进领口的长发沾了汗,她也没力气管。
“向阳……”
她微弱地叫了声,原本不想吵醒他,实在觉得这样下去可能会疼晕过去。
对面的人醒了,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姗姗,怎么了?”
许向阳以为她是要去卫生间,坐起了身,“我拿电筒。”
下一秒,就听见她虚弱痛苦的声音,“我肚子好疼,唔。”
许向阳顿时清醒,电筒的光线照过来,他立刻下了床连衣服都来不及披就到了她床边。
蚊帐被拉开,男人刚坐到床沿,彭姗姗就一头栽到他身上。
怀里的的人浑身发软,脸颊汗湿,显然已经疼了很久。
许向阳赶紧抱住她,“怎么会肚子疼的?”
他说着话,手已经伸进被子放在她肚子上,热水袋早不晓得掉哪里去,她的手死死压着胃部。
“这里吗?”
许向阳覆住她手,将她手拿开,“别这么用力,是胃疼?”
“嗯,”彭姗姗点头,脑袋靠在他颈间咬着唇。
许向阳心口揪着,“先躺下,我再去灌点热水,上次徐刚胡吃海喝胃疼买了药的,我找找。”
他扶人躺下,拉开灯迅速处理,先摸到热水袋重新灌了热水,拿毛巾包着放在她肚子上,又立马去抽屉里找药。
找到药瓶子,仔细看了上边的说明倒出两颗药,兑了温水,端去床边喂人吃下。
“先把药吃了,要还难受我们就去医院。”
彭姗姗就着他手吃了药,干燥的唇被温水稍稍滋润,脸颊仍是惨白的。
药效没那么快发挥,但有人照顾比自己熬着好过许多。
她喝了几口温水,肚子里缓解了些,“没事的,我歇会儿就好……”
看到虚弱的模样,许向阳内心无比自责,杯子放到旁边把人抱得更舒服点,“我坐上来给你揉揉。”
“嗯……”
男人靠着床头坐好,手放到她肚子上不轻不重揉起来,那里紧绷着不时还痉挛着,以前他没少照顾他父亲,常在医院待着也跟护士学了些手法,打着圈慢慢给她揉。
开始很难受,但渐渐也缓解了下去。
他唇贴在她额边,安抚地亲吻,“有没有好一点。”
彭姗姗恢复了些精神,点点头说:“好些了。”
她扬起小脸,看到他紧绷着的下巴,表情并不好。
彭姗姗抿唇,小声说:“对不起……”
“抱歉……”
男人同时开了口,两人稍顿。
许向阳低头看她眼底满是自责和心疼,“说对不起做什么?”
彭姗姗捏着他袖子,手指不自觉用了力,“我把你吵醒了,还要你照顾我。”
许向阳叹气,亲了亲她唇。
“是我没照顾好你,中午不该带你去吃辣的,上次徐刚说过你会胃疼,我应该记在心里。”
“原来这样啊,难怪你一直给我煮小米粥是吗?”
彭姗姗心里暖烘烘的,她早就晓得许向阳不爱说太多,但会做。
“那也没把你养好,以后不能吃辣的东西了。”
“知道了……”彭姗姗往他怀里蹭了蹭,“我就是侥幸心理,觉得吃一次没事吧。”
“一次都不行,”许向阳认真说。
“哦,好吧。”
他继续给人揉着,喉咙滚了两下艰涩问:“在国外时也这样吗?有没有人照顾你?”
彭姗姗垂下眼帘,说:“当然有人照顾我呀,我们演出团很多人的,宿舍其他人都会照顾我,哦,她们还会去帮我买药,吃了就不疼了……”
“撒谎。”
许向阳打断她,眼底不止心疼更多了自责。
他哑声说:“外国的医院很麻烦,去检查还要排很久的队,大使馆离医院很远。”
彭姗姗听着,眼睛微微瞪圆看着他。
“你,我哪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这些话是她说的,但她只跟一个人说过。
哦,不。
是写过……
在信里和那位叫‘西边’的笔友写的,一笔带过的吐槽,在五六页的信纸里并不醒目。
某个念头冒出来,彭姗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许向阳目光不闪不避。
两人靠得太近,她还整个靠在他的怀里。
冬夜的风呼呼作响,好像又下雪了。
“对,我是西边。”
许向阳说。
彭姗姗怔愣着,心情太过复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西边……”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男人嗓音温和,却夹杂着一丝微不可见地担忧。
他原本打算找个更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但此时此刻想把一切和盘托出,不想两人之间再有隐瞒。
这是欺骗,许向阳心知肚明。
所以不敢说,怕她讨厌,怕她生气,怕她不肯原谅。
“我是早上出生的,日出东边,所以当年我爸给我起名向阳,当初同你讲我不喜欢你,其实我撒谎了。”
彭姗姗满心震惊,她本能后仰从他怀里退开一点。
许向阳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以为她真的生气了。
“所以,这些年和我写信的是你……”
“是,那年知道你二哥的事后,我很担心你,思思给了我你的地址,我便用舞迷的名义开始给你写信。”
许向阳坦白一切。
彭姗姗唇瓣微张,胸口起伏着,情绪太大以至于刚刚缓解的胃又重新抽痛起来。
“嘶——”她压下身子。
许向阳抱住了人,紧张道:“姗姗。”
彭姗姗捏着他手臂,用了大力,咬牙切齿说:“许向阳,你怎么老骗我!!”
说完,眼泪就滑落下来。
那些信里,总有说不出的奇怪,比如对方过于明显的关心,偶尔装着问她的境况,问她还会不会回到沪市,听到她说观众不少,也会问是否有人给她送花……
还有后来,旁敲侧击问着她有没有放不下的人。
但对彭姗姗来说,更重要的是那将近三年的陪伴和鼓励。
在无数次难过、孤独时总是温暖着她,陪她熬过独在国外的日夜。
她也曾想过对方是谁,但从未往许向阳身上猜。
原来他说这三年他们其实是有羁绊的,不是骗人。
原来他说他一直在关注着她,也不是骗人。
“抱歉,我不该这时候说……”
许向阳看到她哭,慌了神,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我该换个时间慢慢告诉你,抱歉,别生气,别生气好吗。”
彭姗姗哭得抽噎,她不明白为什么想要落泪。
大概是回首这三年,发现他竟然一直默默都在。
其实前些天她和哥哥长聊过一次,哥哥说起三年前他同许向阳讲的话,那时她就明白了许向阳为什么会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有一身傲骨。
父亲病重他能挑起家中担子,去边疆做知青,不忘读书学习考大学。
可这样的他却因为和自己走得近,被大哥贬得一文不值。
难怪那时候他要离开。
他试图去寻找门当户对的对象。
彭姗姗呢喃说:“慢慢告诉我……你笨死了许向阳,你还想多慢。”
“就把我蒙在鼓里吗,什么都不说。”
“以前不说大哥贬低你的事,现在不说你为我做的事。”
“你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大英雄么?
你就是一个笨蛋!
笨的要命……”
彭姗姗攀上他肩,紧紧抱住他脖颈,温热的泪掉在他衣服上,快要把许向阳一颗心浇湿。
“姗姗……你不生我气?”
许向阳有些不敢相信,这段时间憋在他心里最不安的便是笔友这事,他不敢说,怕她气恼他是个处心积虑,满嘴谎言的人。
彭姗姗抬起头,小脸上都是眼泪,“气死了,我真会被你气死!你长嘴巴是干嘛用的,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很伟大对吗?”
西边,那是西边啊。
陪了她这么多年。
克制又温暖的靠近她。
许向阳给她擦去眼泪,“不会了,以后什么都会告诉你。”
“许向阳。”
“嗯?”
“对不起,我替大哥道歉,那些话……那时候他大概想要我嫁给更好的人,但,他不明白对我来说,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彭姗姗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他,就像在信里也愿意把一些不能和别人说的话告诉‘西边’。
许向阳说:“没关系,是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把自尊和脸面看得太重,给你写信时我已经明白,任何什么都没你重要。”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彭姗姗破涕为笑。
许向阳唇角勾了起来,“这些话我在心里想过无数遍。”
彭姗姗吸吸鼻子,觉得眼泪又要上来了。
“别哭了,肚子还疼吗?”
许向阳手下移,揉在她肚子上。
彭姗姗这会儿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她整个人坐在他怀里,身子就差挂在他身上。
男人的手隔着薄薄的睡衣揉着她肚子,又热又舒服。因为低着头呼吸全喷在她耳边,耳尖滚烫。
但她喜欢这样亲近。
“还,还疼的。”
许向阳眉头拧起来,分析说,“那药可能不太对症,明天还是得去医院看看,要躺下吗?”
彭姗姗摇头,“你再给我揉揉。”
“好。”
他低下头来给她揉,清俊的脸靠得太近,彭姗姗顺势就吻了上去。
唇碰了一下,她微微抿住又有点害羞迟疑。腰被有力的手搂过去,许向阳低头亲了上来。
亲得又凶又急,想要把她吞进去。
彭姗姗仰着小脸。
头顶的灯泡似乎变得晃眼睛,她默默闭上眼享受男人全心全意的亲吻。
宿舍的床窄又不结实。
坐着两个人已经很挤,还亲成这样。
蚊帐摇摇荡荡,床板发出吱呀声。
等亲完,两人气喘吁吁看着对方。
他的衣领被她揪歪了,她的长发也凌乱贴在白皙的脖颈上。
狭小的蚊帐里,空气潮热滚烫。
视线一碰上,就像有干柴烈火烧出的声响。
许向阳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我再给你倒点温水,喝了躺下睡。”
“哦……”
彭姗姗看着他起身,去倒水,又顺便把火盆拨弄了下。
回到床边给她喝了点,他看她躺下弯腰给人压好棉被,“那你睡,有事要叫我。”
彭姗姗小脸埋在被子里,圆眼咕噜噜转。
许向阳转身要走,衣摆就被抓住了。
“你陪我睡,我还疼。”
胃疼是真的,但想他陪也是真的。
晓得三年里都是他,感情浓烈的此时此刻,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许向阳何尝不是。
他在床边站了几秒。
看他不动,彭姗姗又躁又羞,丢了那褶皱的衣角,“不就算……”
下一秒,男人已经探身进来,连人带被抱着她往里边一放,躺了下去。
“……我拉灯了。”
“哦……”
“啪嗒”,灯拉灭。
只能看见刚被拨弄过的火盆,暗红的火星子。
“被子……”
彭姗姗声音软绵绵的。
她躺在被子里,许向阳还躺在外边。
两人哪在一个被窝里躺过,不晓得这会儿要干嘛。
许向阳想,他好歹是男人不能让姗姗一直主动,又在心里默默估计了一番自制力。
他的自制力一向不错。
想到这,转身躺进被子里,独属于女人的娇软的身子贴到他身前。
许向阳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稳说,“给你揉揉我就躺回去。”
“嗯……”
彭姗姗后背贴着他胸口,即便她身高不低,但在男人怀里还是被抱得严严实实。
他身上很热,热得彭姗姗小口喘气。
许向阳的手在她肚子上揉,下巴能搁在她肩上,近到不能再近。
就这么躺了会儿,彭姗姗想起来问:“我那些信呢?”
男人的手一顿撑起身,抬手跨过她身上摸到床里头拿出一个铁皮盒子。
彭姗姗:“……”
“都在这,要看?”
“嗯,看一下。”
许向阳打开电筒,铁皮饼干盒放在枕头上,彭姗姗趴起身好奇打开。
最先看到的不是信。
而是……一支钢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