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砂看着膨胀的肉瘤啧啧称奇,“有趣啊有趣,我都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你赐福的隐藏能力能看破内心,还是说恐惧天使在对你低语?”
王涵易回答道:“恐惧说你夜晚总会被梦魇纠缠。”
肉瘤内的人影挣扎得越来越频繁,似乎马上就能破开白色薄膜。
“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即便你能实体化别人的恐惧,也得分清虚实的边界。”安羽砂用仅剩的左手对准肉瘤,“这是我作为长辈给你的忠告。”
肉瘤周边形成了一个领域。
肉瘤在空气的挤压下不断压缩,“噗噗”的肉爆声不绝于耳,但安羽砂的伤害加快了肉瘤的孵化。
乳白色薄膜如紧绷的丝绸般骤然碎裂。
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无数人影从黏腻的肉壁间滚落,密密麻麻铺满地面。
他们神态各异,有的面带惊恐蜷缩成团,有的双目空洞呆立不动,但他们的身体不约而同的都带着恐怖的伤痕。
安羽砂细细凝视着这群孵化出来的“异物”,“你孵化出来的恐惧怎么这么像人?还这么眼熟?”
“安主管,这些都是曾经被你折磨致死的试验品。”
“哦?是吗?我居然折磨死了这么多人啊。”安羽砂语气里竟透露出洋洋得意,“用他人的恐惧拼凑躯壳,倒是别致的把戏。”
王涵易轻声说道:“这不是他人的恐惧,这全是在夜里缠绕着你的梦魇。”
安羽砂食指尖泛起白色光晕,“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噩梦吗?”
“因为你亏心事做的太多了。”
“你说错了,我怕做噩梦是因为在梦里他们是无所不能的,他们无法被杀死,还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向我索命,我真的是拿这些蠢货没办法。但现在不同了...”
安羽砂戏谑地看着王涵易,“你把梦里的他们实体化出来,他们就变成了和曾经一样的废物,能被赐福撕碎的恐惧,还算什么恐惧?”
安羽砂勾动泛着白光的手指,领域内形成无数气刃切割向实化出来的人。
有的被切成碎肉,有的则疯了般扑向安羽砂,却在靠近领域边缘时被压力碾成肉泥。
“这些玩意儿都让我觉得有些无聊了。”
王涵易并不着急,肉瘤的核心处,一道模糊的黑影正缓缓凝聚,褪去层层血肉伪装,露出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安羽砂注意到了那道身影,与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对视,她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颤栗。
安羽砂认出了他,认出了那个男人。
安羽砂不是例外,她依然是从苦难圣堂的折磨中苟活下来的试验品之一,而那双绿色眼睛的主人,则是当初把她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行刑官。
王涵易对安羽砂问道:“他是不是你的恐惧?”
安羽砂面色阴沉,“王涵易,你够可以的,连绿眼这种老家伙都能实体化出来。”
“只要是你的恐惧,我都能实体化。”
“噗...哈哈哈哈哈...”安羽砂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忍不住大笑,连身上细微的颤栗都变成了大笑带起的颤抖,“我演的像不像?刚刚你是不是被我唬住了,觉得我真的害怕绿眼?”
“你在隐藏自己吗?”王涵易眯起眼睛,“你内心的恐惧早就被惧心魔剖析,你就算再怎么装,也无法欺瞒自己的内心。”
“绿眼当初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难忘的回忆,但你要搞清楚,当初我是因为软弱才会被他欺辱至此,现在就算他没死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过是我泄愤的对象。”
安羽砂咧嘴笑道:“绿眼从来都不是我的恐惧,我心里对他朝思暮想只是在后悔。现在我才明白,当初把他切碎实在是太过仁慈,要是让他活着,现在的我能让他感受到上百种不重样的折磨。”
绿眼从肉瘤里被挤压出来,他的模样骇人异常。
绿眼黏腻的血肉在领域的压力下层层剥落,他的躯干像是被强行拼接的碎肉,每一寸皮肤都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当年安羽砂活生生肢解他的印记。
绿眼的头颅歪斜地架在脖颈上,断裂处缠绕着发黑的筋腱,下颌无力地耷拉着,却能发出“嗬嗬”的怪响。
那双绿色火焰跳动的眼窝注视着安羽砂, “宝贝,你装的真像啊,如果换做是旁人,还真觉得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
绿眼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沙哑中带着令人牙酸的笑意,“你以为把我一片片的切碎,就能抹去你当年跪在地上哭着求我的模样?”
安羽砂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没有任何动作,但绿眼眨眼间便被气压挤得粉碎。
不止是绿眼,连领域内所有的血肉都被气压破坏。
暧昧的称呼,猥琐的语气,让安羽砂陷入了暴怒之中,“王涵易,你用这赐福就是为了恶心我吗?”
“嗯。”王涵易点头,“我实体化出来的恐惧不仅是想对你造成物理伤害,我还想从精神上击溃你。”
“那么多的痛苦我都熬过来了,还会在乎你这点小伎俩?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苦难圣堂?”
安羽砂一步跨出,领域扩散开来。
“安主管,你是拥有五只翅膀的高层,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十分严肃地对待你,不敢有半点懈怠。”王涵易高举右手,“能让你生气,便代表我的赐福还是能污染到你。”
气刃划过,王涵易脚下蠕动的白色肉块弹起,阻挡着气刃切割王涵易的右手。
安羽砂冷漠地说道:“你激怒我只会让你自己死得更快。”
“人越愤怒,越会失去理智的判断。”王涵易合拢手掌,“安主管,我明白你恐惧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带给你的绝望。”
领域把王涵易和安羽砂罩了进去。
但同时绿眼的尸块浸出黑色的墨液,无休无止的黑暗如潮水般扩散,将安羽砂的整个领域覆盖。
眼前的景象在扭曲中改变。
木桩、刑具、女人、男人。
曾经的安羽砂,曾经的绿眼。
安羽砂脸色冷得像淬了冰,周身的领域骤然收缩,气压强到让空气都发出尖锐的嘶鸣。
扭曲的幻象没有被破开,反而像有生命般涌来。
熟悉的木桩凭空凸起,生锈的刑具泛起冷光,连空气里都弥漫开当年那股混合着血腥与铁锈的恶臭。
王涵易借由安羽砂的领域,生成了当年那间折磨她的“行刑室”。
王涵易不见了踪影,唯有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安主管,你会不会恐惧再变成软弱无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