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湛火冒三丈道,“你父亲都已经写信来辱骂我姐姐了,你还去缠着她作甚?!”
“什么?”至明皱着眉,“什么信,你说清楚点。”
“我刚刚去安慰我姐姐,她给我看了一封信,就是梁逐廉写的,他说他和你娘都不同意,还说我姐……我姐……”月湛顿了下,才继续气愤道,“总之,他们言辞无状在先!”
“我哪来的娘?我娘早就去世了,”至明朝他伸出手,冷静道,“信呢?我看看。”
月湛还没分辨出他说的话的真假程度,先答道,“在我姐那儿。”
“我去找她。”至明急得要夺门而出,却被月湛给拦住他,他不解地回望。
“哎,你真的没有娘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
月湛还没想好要怎么问,至明自己倒是无所谓道,“没了,她生我时难产。”
“哦,对不起啊。”
“没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习惯了。我去找你姐去。”
至明着急地跑出去了,这回无人拦他。
“月语姑娘……月语……月语……”
月湛走后,乐碧宽慰了月语好久,但正如林知所说,月语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她温柔、上进、耐心、慧质,乐碧说的她都懂,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更难开解。
乐碧望着窗外的夜色,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要怎么说。
至明在对面楼梯上来的,隔着半个院子就远远地看到那抹倩影。
他朝着那个房门的方向跑去,乐碧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两人跟前了。
“月语……月语姑娘……”
月语抬起头,看清是他,又连忙低下头去,将眼泪擦干。
至明朝她伸出手,道,“那封信给我看看。”
月语抿唇不语。
乐碧将掉落在地上的信捡起来,递给他,“呐。”
至明拿过来看了,越看脸色越黑。
梁逐廉狼心狗肺,面上说着什么独爱他娘,结果净去外面沾花惹草。他娘生他时难产,去世没多久梁逐廉就打着给他找个后母的旗号,光明正大地迎了位夫人进府。
信上说的夫人压根就不是梁至明的亲娘。
至明直接跪在地上,俯身看着月语,正色道,“月语,我娘亲已经去世了,我也不认梁牧君那个爹,这信是他的错,你不要生气。”
月语茫然抬起眼眸,“你说……什么?”
至明道,“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于那个梁牧君,他也从没在意过我的死活。自打我记事起,我都是跟在我表哥,也就是齐王身边的。我不知道这次梁牧君写信辱骂你的事情,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月语张嘴,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不起,”至明歉然道,“你相信我,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月语轻声道,“你都说你不知道这件事了,不知者无罪。”
至明眸中有了亮光,“那你是不是不怪我了?”
月语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
至明乘胜追击般又问,“那你是不是不会赶我走了?”
“我……”
不等月语回答,至明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抢先一步道,“你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
刚来到门口的月湛看着这浓情蜜意的两个人,直接把一边看戏的乐碧给拉走了。
乐碧踉跄了一下,道,“哎呀别拉我,我还没看完呢!……”
红院悄无声息地促成了一段好姻缘,其他地方却是还未脱离战乱的苦难。
***
别苑。
郑黎桢得到杨扬清的授意,来这里找蔡守礼。
蔡守礼看着他,目光冷淡,问,“找我何事?”
郑黎桢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照实道,“杨大人要你去刺杀刘老贼。”
蔡守礼顿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
“话已带到,希望守礼兄不要让杨大人失望。告辞。”郑黎桢声音沉沉的,跟他这个无趣的人一样。
目送他离去后,蔡守礼回到房中,发现刘娴嫣正神思不定地坐在桌子前绣花。
手指都被扎得流血了。
绣花针扎出来的,不至于致命,但十指连心,况且那殷红的血都要滴到桌子上了,她还无感似的。
蔡守礼心疼得几步小跑过去,抓起刘娴嫣的手担忧道,“血都流成这样了怎的还在绣?傻姑娘!”
看着一脸严肃又认真地吮吸自己指尖的憨厚小子,刘娴嫣忽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蔡守礼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道,“扎了这么多处还笑得出来?莫非真傻了?”
刘娴嫣似笑非笑地说,“傻了,你还要不要?”
“要!”蔡守礼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霸道地说,“傻了也是我的。”
见刘娴嫣还在笑,他又嘀咕道,“能看得上我,说不定本来就傻!”
刘娴嫣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说,“我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呗,本来就是真的。”
蔡守礼无所谓道,“我说的是事实。”
刘娴嫣摇摇头,道,“我说的是你刚刚在书房里跟另一个人的对话。”
刘娴嫣其实是要去给蔡守礼送汤,无意中听到的,但她没有解释。
蔡守礼想了一下,问,“都听到了?”
“嗯。”刘娴嫣诚实地点头。
蔡守礼又问,“听到那对话才这般心不在焉地伤到自己的手?”
“啊?”
没料到蔡守礼的关注点这么奇特,刘娴嫣一时顿住了思绪。
蔡守礼叹了口气,说,“还真是个傻姑娘。”
“你……”刘娴嫣呆呆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蔡守礼道,“我效忠的是谁,为何效忠他,这事你是知道的。今夜来我们家的是他的政敌,也就是如今作战的另一方,所以你今夜听到的都没有用,我不会按照他说的去做,你也不用担心,清楚么?”
半晌,刘娴嫣才傻傻地点头,“……嗯。”
如今正值危机时刻,就连刘娴嫣这个深闺之人都知道,这朝局极其不稳定。
蔡守礼先前就因与刘娴嫣私奔一事被曾永忠抓到过现行,也是在曾永忠的有意掩护之下,两人如今才得以在一起,虽见不得光,但也是组成了一个温馨的家。
所以蔡守礼一直都是效忠曾永忠的。
而今夜大驾光临的杨扬清是继前左相魏遇飞之后,皇帝身边的新派领袖。他的话,蔡守礼怎么会听呢?
刚刚刘娴嫣听到杨扬清要蔡守礼杀她父亲,一时心急便把这一层给忘了。
难怪蔡守礼说她傻,她还真是傻。
眼前这个男子明明早就为了她,认了主了。
心里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