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临近正午,山道之上,仍不见有人策马奔来。
躲在一旁山体灌木后的两人,紧瞪着山道,不敢有丝毫大意。
耶律霞面露焦急,难免心中忐忑。
秦川皱眉道:“怎么回事?”
“算算时间,那追风马也该带着耶律洪基奔来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马奔错了道?!”
耶律霞摇头道“不会的”,但她神色分明已有些失落绝望。
秦川见状,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你躲在这里,我去前面瞧瞧...”
话毕,便提着孟德剑,掠向五十米外的山道转口,消失了踪影。
虽然是正午,耶律霞仍感觉浑身发冷。她隐隐感觉,这一次可能又要失败了。
她觉得疲累无比,只想好好睡一觉,再不觉醒。
她在心中对秦川,大感惭愧。
对不起啊,单凭我一人,实在没有把握击杀狗皇帝....
胡思乱想间,耶律霞脑海浮现起半年前此场景。
这个无耻的昏君!
半年前,楚王作乱被杀,但皇太叔和相关子嗣却被留下了性命。耶律霞本以为是皇帝仁德不愿意牵连。
哪知,有一日皇帝耶律洪基微服来探望,几句关怀之下,便原形毕露。暗示耶律霞肯委身给他,才能长久的保住楚王四个子嗣性命。耶律霞又惊又怒,哪肯从命。索性,耶律洪基心情极佳,留言让她考虑便离去了....
后来,再不见耶律洪基前来,反而是返回了上京。耶律霞以为就此过去,每日躲在居所,看护子嗣。
可,哪知突然有一天一伙贼人闯了进来,杀光了护卫,楚王四个子嗣尽数被杀,却放过了皇大叔耶律霞等人。皇大叔次日便吐血而亡。
耶律霞悲痛之余,才猜到多半是皇帝耶律洪基派人干的!
果然,没多久的一天深夜,皇帝耶律洪基一身便服赶至她居所,假作关心询问情况。
怒不可遏的耶律霞对他破口大骂,初始皇帝还推诿搪塞,可没一会儿就舔着脸跪地求欢。
见她始终不肯,更是恼羞成怒,对她用强。还好,耶律霞拼死抵抗,更是将一柄短剑横在脖颈,不惜自尽,才迫使耶律洪基悻悻离去。
想到这段不堪的往事,耶律霞就觉悲愤绝望。
杀了他,杀了那昏君,才能报仇,洗刷所有的屈辱。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忽然瞧见一人从那远处的拐角,飞掠而出,急速奔来。
耶律霞定睛一看,赫然是秦川。
他左手上,似乎还提着一个头颅!
耶律霞又惊又喜,已瞧见秦川脸上自信而得意的笑容,忙从山体灌丛中跃了下来。
秦川掠至近处,随手将那头颅丢在地上,对着耶律霞,傲然笑道:“幸不辱命!”
耶律霞低头一看,那头颅披头散发,脸上染着不少血污,两只眼睛怒目圆睁,似是余威犹在。
左耳后方的脖颈处,还有一道浅浅地抓痕血印,正是当日自己抵抗他时死命用力抓的。
两行热泪从耶律霞脸上滑落,她“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昏君,真的是你!”
“你暴怒无道,觊觎臣子妻室,应有此报!”
耶律霞跌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哭得泣不成声,死去活来。
秦川看着心疼,忙将她拽了起来,急声道:“快走吧,皇帝的侍卫没多久肯定会找到这里的...”
耶律霞抱起那颗头颅,泪水满脸,不肯起身。
她望了望秦川,磕了个头,悲声道:“谢谢你,秦川...”
“秦川,你赶紧走吧!”
“你是个好人,对不住。早点离开大辽吧....“
秦川见状,心中激愤,眼圈泛红。
秦川一把夺过那头颅,厉声骂道:“你抱着这头颅干什么?!”
“放在坟前,还是放在灵位,别做这种傻事!”
“你已经替他们报仇了,不欠他们了,保全自己,重新开始生活吧...”
说话间,秦川将耶律洪基头颅丢在地上,从怀中去了包粉末,散在上面。
便见头颅“丝丝”作响,慢慢化作一滩黄水。
秦川边踢着黄土掩盖,边说道:“耶律洪基的身体,刚才在那边,我直接用化尸粉给划掉了....”
“快走吧....”
见耶律霞呆坐在地上,如失去生机一样,秦川哼了一声,略微清理了痕迹,取了包裹,便一把将她抗在了肩头,飞掠上了山体上,逃窜去了。
山林之间,他背着耶律霞四处逃窜着,爬高上低,不走正常山路,只从林间乱走。
悲伤过度的耶律霞,被扛在肩膀上,晕晕乎乎,神智模糊。
也不知道逃窜了多久,听见一阵溪水哗哗的声音,耶律霞挣扎着抬头。
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便觉身子一冷,“扑通”一声,被秦川丢进了一座小潭中。
耶律霞浑身一冷。
顿时手忙脚乱,挣扎着将头浮出了水面,却见秦川正立在水潭边脱衣服。
此时,竟然脱得只剩下一件深色底裤。
旋即,又见他弯着身下潭。
耶律霞又羞又惊,忙失声叫道:“秦川,你要干嘛?!”
“别过来!”
秦川见她神智醒来,暗道可惜,不能亲自替她换衣服了。
他没好气地哼道:“想什么呢?!”
“赶紧清洗一下身体,换一身新衣服,免得被猎犬发现气味。”
话罢,再不搭理她,自己飞速地清洗起来,洗了个五六下,便爬了出去,从包裹中取了身新衣服换上。
耶律霞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又羞又臊:是了,皇宫训练了一批猎犬,擅长追踪,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别看年纪轻轻,考虑得却比我周全。
这哪里是秦川的主意,是刀白凤全盘推演,想到了这些,更是连夜从南院大王库房中取了数量最多、最常见的布片,为两人做了不曾香熏的衣服。
冲洗完毕,耶律霞换着颜色朴素的新衣服,只觉得尺寸极为合适。
望向背身回避的秦川,忍不住问道:“这衣服的尺寸,怎么这么适合我?!”
秦川回头偷看一眼那诱人的春光,笑道:“我让我一个女人替你赶制的,你的身材跟她一样丰润...”
耶律霞听到这话,瞬间明白她说的不是耶律撒葛只公主,便知他还有其他女人。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秦川一把火烧了两人的旧衣裳,看了看方位,拉着耶律霞继续奔逃入了山林。
耶律霞看他走走停停,不时地变化,似乎对山林极为熟悉,暗感奇怪。
不知道奔逃了多久,抬头已是满天繁星,俯冲下一片树林,视线骤然宽广起来。
“这是哪里?....”
四周虽然一片树林,耶律霞却也瞧见远处的南京城,那片熟悉的灯火通明景象,已是遥遥在望。
原来,秦川竟然带着绕了半座山,来到了南京城的北门附近。
问要去哪里,秦川拉着她的手,肃穆道:“我送你回你的居所,你今天并无外出....”
“这件事与你毫无关系,你也毫不知情...”
耶律霞娇躯剧颤,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来。
“那你呢?!”
秦川耸耸肩,洒然一笑:“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记住啊,你永远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他双手扶着耶律霞肩膀,又满目柔情,微笑道:“还有,你和我也从来没有认识过....”
“好好活下去啊....”
说话间,秦川已是难抑心中的悲伤。
耶律霞,是个单纯善良的美妇人。她心地柔软,并无恶念,本不该遭遇这些不幸的。不知不觉间,秦川早已对她心存怜惜。
耶律霞“唰”的眼泪洒落下来。
她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悲伤,涌遍了全身。
这种悲伤,不像亲人死绝的哭天抢地,似乎是软绵绵的,却令她泪水直流。
她隐隐有些心疼,仿佛心少了一块的感觉。不是很疼,只是一种哀莫疲倦的感觉,深深刺入了骨髓。
望着拉着自己奔向南京城的男子,她颓然闭眼,泪水横流。
她知道,这一生,她再也忘不了这个温柔体贴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