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回营时,雁门关飘起漫天飞雪。
将士们一片欢腾,觉得这场瑞雪是上天在为他们庆祝大战告捷,只有司景煜看着漫天飞雪有些心神不宁。
雁门关这个时节虽冷,却过了飞雪的时节,他只在书上看到过:六月飞雪,必有奇冤,这令他隐约觉得,这场大雪并非什么好兆头,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原本今日大捷,司景煜该高兴的,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安,正神思不属间,卫兵闯进了营帐。
“报!...刚收到书信一封,殿下亲启!”
司景煜接过信件后,忙拆开,是肖和的信件。他展开信笺仔细阅览,渐渐地,手忍不住在颤抖。
乐安巡视完营地,满脸喜色进帐时,瞧见司景煜这副模样,顿觉不妙。他方才不该高兴地一时忘形,与兵士们闲聊了许久,若早些回来便能截下这封信了。
“殿下,您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乐安怯怯地试探着问。
“念儿高烧多日,病危...月儿被禁足,至今未出!...”
司景煜一时失了魂魄一般,喃喃自语,手里的信笺悄然滑落。
“小公子怎会...太子妃的事怎还没定论,一看便有诈,早该了结的。
朝廷那帮言官耍起嘴皮子来一个比一个狠,做起事来都是些酒囊饭袋!”
乐安一着急,边发着牢骚,边捡起信笺,顿时不安地住了嘴。
司景煜闻言惊讶地看着乐安:
“你怎的知晓这么多?...孤方才读肖和的信便觉蹊跷,这应该不是他给孤的第一封信。
之前的信呢?...”
乐安不敢直视司景煜,一时支支吾吾:
“小的怕殿下担心,亦不知小公子...所以...”
“你好大的胆子!...”司景煜一个字也不愿多听,便知他干了什么好事。
“孤的信你也敢拦,甚至代替孤写回信!
孤这些年可是对你太放纵了,竟将你纵得这般胆大包天、不知分寸?
难为你怕孤担心,孤现下就安心了?!...孤的妻儿!...呕!...”
司景煜一时急火攻心,尚未训斥几句,竟受不住,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殿下!!...”乐安吓坏了,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
“殿下莫急,切莫气坏身子!...小的犯了错,自是任打任罚,您定要保重身子才能与小的好生清算不是?
还有太子妃和小公子,他们一定急着盼您回朝,您千万保重啊!...”
这会儿轮到乐安吓得没了魂魄,他惊慌失措地将司景煜安置到榻上,便冲出营帐将军医拽了进来。
军医一进营帐,见司景煜嘴边和地上的血迹,顿时吓了一跳。他医术精湛却并非正经军医,是司战野为照顾司景煜的身体,临时从太医院挑拨出来随军的太医,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司景煜来边境这段时日,虽日夜操劳,身子倒算争气,未见有何异常。所以,太医只是配些惯常的药膳与他调理身子,却未曾想,眼下大战告捷,太子却突然病倒。
“这...殿下今日出战,这是受了内伤?...”太医语无伦次地问道。
“嗯,比内伤更严重,殿下方才收到一封信,而后急火攻心,便吐了血。
劳烦太医快些给殿下诊治,殿下身子万不可有恙!...”乐安着急地叙述了一通。
太医总算闹明白了:“如此说来,殿下并非外力所致的内伤,而是情志不舒导致的急症?...”
“是是是,您莫与小的掉书袋了,赶紧给殿下诊脉啊!”乐安急得,不想听太医多说一句废话。
太医被催得六神无主,忙拽起司景煜的手腕,连脉枕都来不及取出垫上,便诊起了脉。
司景煜昏昏沉沉的,却并未失去意识,无力地睁开眼:
“太医,你给孤用些应急的药便好,孤的身子无大碍,大军不日便要开拔回朝。”
“这...”太医正仔细诊着脉,一时病情未明,尚未来得及回应,乐安却是急坏了。
“殿下方才吐了这么多血,身子怎会无碍?
大军不日开拔?...殿下莫不是急糊涂了!
今日大捷杀了敌军主帅,代融虽掀不起大浪来,尚有不少残余兵力,是战是和还需与之谈判,此等大事岂能没个说法?
军中死伤的弟兄尚未安置,大军尚需休整,诸多善后事宜,小的保守估计,没有半个月如何都完不了事。
殿下就安心养病吧,切莫敷衍了事!”
乐安完全没了方才被司景煜识破后的畏惧之态,冷静地分析了一番情势,劝司景煜以身体为重,半点都不含糊。
司景煜闻言一时更急了:
“半个月?...念儿如何等得起?孤要回去看他,还有月儿...咳!...咳咳!...”
司景煜一时受不住,粗喘着剧咳起来。
乐安忙着急地上前给他拍背顺气:
“殿下,您就莫再糟践自己的身子了!您若不能安然回朝,太子妃和小公子该怎么办?他们母子不就更没指望了!
小的之前为何敢提着脑袋截您的信,不就是怕您看了信后成了现下这副模样。
彼时战况紧急,若耽误了战事,可如何是好?
好在眼下大战告捷,殿下摘了冒顿首级,回朝便算立下了不世之功。
眼下没有什么比殿下的身子更重要,您只有安然无恙地回朝见太子妃和小公子,他们母子才有倚仗啊!”
乐安一番劝慰很是有理有据,司景煜一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微微叹了口气道:
“可是念儿病重,孤想见他,孤好怕来不及...”
司景煜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抚额遮住了眼睛。他不敢想,更不敢说出那个字。
“殿下莫要忧思多虑,小公子是尊贵有福的孩子,他定能化险为夷,不会有事的!”
乐安见状忙宽慰,却说不出更多令人宽心的话。他亦很忧心,却不及司景煜心里十分之一的忧虑与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