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天字号监牢。
一个遍体鳞伤的瘦弱男人,被以“大”字形的捆绑方式绑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身上有些地方,皮肉已经完全脱落,都能看到雪白的骨骼了。
沈仙佑亲自来到此处,锦衣司指挥使徐游恭敬奉上一叠纸,其中记录着反贼朱洪的一切供词,还有从他的梦境中掠夺出来的记忆。
包括,旱神宗的来源。
徐游知道沈仙佑不喜欢看这些繁杂文字,在他草草翻阅时,也加以言语赘述。
“陛下,目前已经可以确定,反贼朱洪得以旱魃赐法,蛊惑人心,祸乱乡野……”
还没说完,沈仙佑便缓缓抬起手:“不必多说,叛乱已经平了,现在得考虑的是善后事宜。”
“卑职明白,卑职已经让人将朱家坝中的所有活口秘密押送至京师,并已知会钦天监,钦天监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派出十二名观气修士前朱家坝,若是在那里看到帝气,便会毁去朱家坝地脉,以确保将来那里不会再出现反贼。”
徐游说的还是简单了。
朱家坝出了此等反贼,按照以往处理惯例,鸡蛋都得摇散黄,蚯蚓都得劈两半,这说法夸张了,而且也没那么多闲心去做这无意义的事。
但是,井水得用石灰土埋严实了,所有房屋、庄稼、树木得全部推倒,朱家坝祖宗十八代的尸骨,都得从祖坟里刨出来见见天日。
至于活口,就是如同徐游所说的,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处死。
那地方确实邪门,一个国公,一个首辅,都是从朱家坝走出去的,现在又来了个试图当皇帝的反贼。
沈仙佑继而看向反贼朱洪。
朱洪艰难睁开眼,毫无惧色地与沈仙佑对视起来,声音嘶哑,却有蓬勃杀意。
“暴君……暴君!!”
沈仙佑双手叉腰,满脸的不理解:“朕又怎么暴君了?让你们受旱灾的又不是朕。朕还下旨打开国库放粮赈灾,这是一个你口中的暴君该做的事情嘛?”
“不过你是将死之人了,让你骂一句倒也没什么。”
“只是,史书上不会记录你是个为民请命、敢于抗争的英雄,只会记录你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反贼。而且,输了还不认输,这是你最可恨的地方。”
话落,沈仙佑带着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去。
朱洪随后被锦衣卫割开头皮,水银灌顶,惨死狱中,永世不得超生!
为其收尸的,还是发小朱卿。
“水银灌顶,还可以炼成水银尸,结合你已经修习到的旱魃法门,又身怀少许帝气,很有资格作为陛下一枚的棋子!”
朱卿亲自在自己的新宅子中炼尸。
在这里,还有另一具尸,正是一半血毛一半金毛的沈逍遥。
看着新炼成的水银尸,沈逍遥仔细端详了一番。
“你这炼尸的技艺远超我之想象,这具水银尸,要是能多喝点血亲的血,其凶残程度,约莫能与不化骨比肩了。”
“诶?襄王殿下提醒的是,正好锦衣司那边刚刚把朱家坝的乡亲们抓来。”
沈逍遥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朱卿还当真了,忍不住问道:“朱卿,你也是在朱家坝从小长大的,其中有不少乡亲们也曾帮助你过你,你难道就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朱卿脸上的笑意陡然消逝,眼眸中的怒意也开始流转。
“襄王殿下,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亲爹亲娘死的早,只给我留下了两亩水田,没过两年,族长说我成日读书,无力耕田,强行把那两亩水田收回了,十四岁之前,我只能去求着乡亲们施舍一点剩菜剩饭苟活,跪地磕破了头才能求来两寸残烛用以夜读。真正对我有恩的,是那些姑娘们,结识她们过后,我用诗词和她们换来一些钱粮,日子这才好过了些。”
“当然,天大的恩情,还是在陛下那里,把我从一个废物,变成了现在位极人臣的存在。”
“至于家乡……我心安处即吾乡,跟着陛下,我才能心安。”
沈逍遥不再多言。
朱卿随后带着水银尸去往诏狱,而在那些乡亲们眼里,以为是朱卿和朱洪来救他们了。
可当朱洪露出尸牙时,所有的希望彻底变成绝望。
水银尸,似乎还差一点,才能到最完美的状态。
一个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沾点血脉关系,可朱家坝的乡亲们已经死绝了。
朱卿想了想,将自己的左臂斩落,给水银尸啃食。
旁观的沈逍遥和徐游都瞪大了双眼。
见过狠的人,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朱卿此刻好似感知不到疼痛一样,等他回到自己的宅子过后,又祭出一具飞僵,将那飞僵的左臂装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逍遥竖起大拇指。
“够有种!敢把狠招用自己身上,估计陛下正是看中你这一点,才那么欣赏你。”
“呼……襄王殿下,陛下现如今估计得着手揪出那只旱魃了,本来还担心你这状态不完美,但有了这具完美的水银尸,刚好能够补足战力。”
“其实就算没水银尸,倒也不必担心,毕竟陛下还有两条真龙呢。”
“你觉得,那条旱魃要是没克制真龙的方法,敢出来作祟吗?”
沈逍遥心头一跳。
旱魃,起源于上古时期,据传是上古大能的血脉,凡所过之地,赤地千里,喜好以龙为食!
朱卿继续说道:“陛下的真龙,有他自己的用处,旱魃肆虐天下臣民,这事也不能光让陛下扛着,否则要我们这群臣工又有什么用?”
“道理不错,可你真有把握吗?”沈逍遥问道。
朱卿默不作声。
不管是炼水银尸,还是对付旱魃,都已经得到了沈仙佑的授意。
即便没把握,也能替陛下打个头阵,摸一摸旱魃的底子,而且现在有了确切的情报支撑,依靠最完美的水银尸,想要找出旱魃也不算难。
沈逍遥这时感叹道:“当初,我父皇和首辅吴源相得益彰,当今圣上又与你相得益彰,但你这个首辅,可比吴源要厉害的多。”
“襄王殿下抬举我了,若以文人身份自居,那么我最佩服的就是吴源,与他相比,我的治国之才,不过一粒星芒而已,岂能与皓月之辉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