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时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碰见被人堵在角落里的班长徐阳天。
对方见到林时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热切的望着林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声呼叫。
“救救我,林时,他们会杀了我的——”
还未说完,徐阳天的嘴就被堵上了,拳拳到肉的声音,即使是路人,听到也不由得胆寒。
这帮人是真的想下死手。
“识相的,滚远点,别多管闲事,敢掺和进来,我连你一起揍。”其中一人凶神恶煞的威胁道。
林时停顿了一下,在徐阳天哀求的目光下,熟视无睹的往前走了。
徐阳天呆滞在原地,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任由旁边几人的拳头落到他身上,自暴自弃的想打死他算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然而没过多久,他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一点,身边突然围了几个人。
一个大妈热心的扶起了他,关切道,“小伙子,没事吧,这帮混混是越来越胆大了,你等着,我已经报警了,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
又有一婶子暖心的递上来湿纸巾,骂骂咧咧道,“这帮没良心的玩意,都法治时代了,还给我玩这不入流的一套。”
几个卖水果的大老爷们围着刚才施暴的几人,按着他们的胳膊压在地上,“都给我老实点。”
这里离闹市的距离不算太近,这些人赶来,八成也是为了举报的奖金,市侩,但却并不让人讨厌。
徐阳天握紧了拳头,靠着墙支撑着身体,原本灰蒙蒙的天色渐渐透出一份亮光。
林时照旧走在回家的路上,踩着黄昏的分界线,前往那个空荡冰冷的房子,临进门时,他突然想到陈何往常一定会出现在对门的路灯下,目送着他离去。
这次他再回头看时,路灯下空无一人。
林时目光有些发散的盯着不远处,这次他发呆的时间格外长,路灯下没人,但一旁的狭窄小道有个影子。
因为光线的缘故,林时看了许久,才辨认出那是人影的轮廓。
他理了理繁杂的思绪,径直的朝那影子走去,等他走到那个位置时,过道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瓦砾作响的吱呀声。
林时突然开口,“陈何。”
声音虽不大,但有心之人自然能听到。
四周万籁俱寂,低矮的墙壁似乎承受不起一点点轻微的异动,稍有涟漪,就会轰然倒塌。
这份寂静没持续多久,陈何慢慢的从虚掩的墙角走了出来,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林时的眼睛,里面展露的一点点情绪就能轻易的击垮他。
林时也在陈何靠近时,移开了视线,他生怕自己咽下的情绪反涌,可怜的用痛处换得旁人的谈资。
他有些庆幸自己学了手语,不然一开口,便是无能示弱。
林时用手语跟陈何交流道,“有人欺负你没?受伤没?”
陈何用胳膊抵在墙上借力,将身体完全包裹在黑暗里,呆愣片刻,摇头,负罪感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那就好。”林时点点头,“你还要高考吗?”
陈何点头。
“那我们继续,一节课二十块,直到高考结束,怎么样?”林时继续道。
陈何仍旧点头。
“以前的钱你给多了,我接下来三个月免费教你,明码标价,一分钱一分货,如何?”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林时已经定好价钱了,陈何知道他在同自己划清界限,不过能有现在这局面,他已经很知足了。
陈何回道,有些小心的试探,“我能抱抱你吗?”
复又不自信的加了句,“你之前答应过的。”
比划途中错了好几个动作,足以看出陈何现在异常紧张,或者说是心虚与不知所措。
两人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层纱布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掀开轻而易举,实则这纱布却是用铁丝焊的严丝合缝。
任由对面两人心绪再怎么波澜起伏,大涨大落,纱布对面的另一方却如何窥探不到他真实的深浅。
林时再次听到这话,犹如恍如隔世一般,可这也仅仅过了几个月而已。
他点点头,主动的抱住陈何,躯体贴紧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像是被烫了一下,久违的生了一股暖意。
这是一个很浅,很疏离的拥抱,像是出于礼貌,也像是出于极端的克制。
陈何到底没忍住,蛮不讲理的把头埋在林时脖颈间,双手死死的钳固着他单薄的身体,力度之大,像是要把人给嵌进身体里,融为一体。
他很不安,像寻求安慰一样的嗅着林时的气息,胸口起伏不定,因为压抑着的情绪而不断震颤。
如果换作之前,林时被勒的不舒服,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推开他,但现在,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拥抱,一个带有窒息和濒死性的热烈又虔诚的拥抱。
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一丝被渴望,被爱的存在。
等到一切落幕后,事情似乎回到了原点。
陈何等到林时离开后,周围陆陆续续出现几个人,一个个单看眼神,身上至少背负着几条人命。
其中一人讽刺道,“走吧,今天的局盘快开了,把赌场赚的钱都拿出来,就为了每天偷窥那未成年几分钟,真是个大情种。”
“老二,少说几句,他现在可是肖老板眼前的大红人,小心被他记恨上了,到头哪里说你们坏话。”
一个吊儿郎当的瘦削男子,双手插兜,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轻飘飘又嘲讽意味十足的挑刺。
剩下的两人都没有帮腔,眼珠子转了转,亦步亦趋的跟在陈何后面,按照入行的排名,他们可以称作老三,老四。
老三鬼鬼祟祟的瞅了眼周围的角落,见到那藏在缝隙的红纸片,心里一松,袖中的刀子微微露出一点锋芒。
他趁着前面那两人不注意,走到陈何身边,正准备从后面往心脏插一刀时,老四突然从旁踢了他一脚。
接着又反手夺走他手里的刀,精准的插在了心口上,老三惊愕的抬头,正好看见陈何在一旁冷漠的视线。
“对不住了,老三,谁让你先投奔那边的王二勾的,我实在是没办法。”老四不走心的道了歉。
“狗日的,你tm在背后挑拨离间。”老三一下子明了,吐了口唾沫,淬道。
他跟老四是一同被王二勾弄走的,这小子又使出了一招反间计,用他的性命博取这人的信任,妈的,手段真脏。
那红纸片作为行动的讯号,可是只有他跟老四知道,老四就是故意的,故意设局弄他。
可惜,老三明白的太晚了,刀锋插入的一刻,毒素也跟着侵入,他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有动静了。
“陈兄弟,说好了,一百万一条人命,我可都是听你的,王二勾那帮吊子也是我从中周旋的,你可要多谢谢我。”
老四比老三聪明的多,比如他知道老大,老二跟陈何私下里都做过交易,他要是真动手了,死的怕就是他了。
“是要好好谢谢。”
老大散漫的声音响起,他随手伸出插兜的手,简单粗暴的扭断了老四的脖子,两手交叉叠在脑后,抱怨道,
“累死我了,不就两个叛徒,枉费我在这等了这么久,还要演戏。”
老二也扯过笑,心里腹诽,大哥,你看的明明比谁都开心,尤其是这小子的风花雪月,属你眼睛睁的最大。
这边看够了戏的陈何早就走了,独留那两人在原地清理尸体。
要说这两人为何听话,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利益,而这两亡命之徒,求的就是钱,恰巧,陈何能赚钱。
许是自幼跟着他爹出入赌场,再加上超强的记忆能力和计算天赋,陈何在赌场上,几乎回回都能赢。
但他深知树大招风,所以只赌过两次,一次为了赚钱买通人脉,把他爸送进局子,一次是为了在林时和学校附近买间房子。
而且他做的很谨慎,也不贪,钱财到了就收手,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很难会料想到未来发生的事。
就像陈何那么多年没做过违法的事,却偏偏在即将步入正轨时,杀人埋尸坑钱的事做了个遍。
为了活命,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