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债可免,茶债却不能免。”
守山人笑声渐歇,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狡黠的亲切,他拍了拍王洛书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打了半天,毁了老夫那么多心血,又说了这么多话,嗓子都冒烟了。走,小子,陪老夫喝杯茶去!”
说罢,也不等王洛书回应,守山人便扛着药锄,哼着不成调的古老乡谣,脚步轻快地朝着药田后方一条被野花掩映的小径走去。
王洛书默默跟上。
小径蜿蜒,穿过一片挂满了沉甸甸,散发着奇异果香的藤架,绕过几丛开得如火如荼,灵气逼人的不知名山花,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极其简陋的木屋,静静地坐落在几株枝干虬结的古老银杏树下。
木屋真的很小,大约只有寻常人家一间半大小。
墙壁是用未经修饰的原木垒砌而成,树皮的纹理清晰可见,缝隙间填充着晒干的苔藓和泥土,颜色已经与木材融为一体,显得古朴而自然。
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被山风吹拂得微微摇晃,几只羽毛鲜艳的小鸟毫不怕人地在屋顶跳跃鸣叫。
屋前有一方小小的院落,没有围墙,只用一圈低矮的竹篱笆象征性地围着。
院中并非药田那般规整,更像是放任自流,自然地生长着野菊、兰草和一些低矮的浆果灌木。
一张光滑如玉的石桌和两个同样古朴的石墩随意地摆在院中,旁边还有一口清澈见底,用鹅卵石砌成的泉眼,泉水汩汩涌出,顺着一条浅浅的石槽流向院外。
没有刻意的雕琢,没有名贵的摆设,让王洛书想到了陶渊明笔下的田园生活。
木屋仿佛不是建造的,而是从这片土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与周围的古树、清泉、花草浑然一体。
守山人推开木门,招呼道:“进来吧,地方小,别嫌弃。”
屋内比外面看起来更为简朴。
光线透过小小的木格窗棂洒进来,显得有些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草药,陈年木料和淡淡墨香的混合气息。
靠墙是一张同样古朴的木床,铺着干净的粗布被褥。
一张歪歪扭扭的木桌,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研磨药材的石臼、竹刀和几卷颜色泛黄的古籍。
墙角堆着一些编织好的藤筐和竹篓。
唯一显得奢侈的,是壁炉旁一个占据了半面墙的巨大书架,上面层层叠叠摆满了各种材质的古籍,散发出厚重的岁月气息。
没有电灯,没有现代家具,像是一下穿越到了古代。
“随便坐。”
守山人指了指地板上两个看起来还算厚实的蒲团,自己则走到壁炉旁一个红泥小炉前。
那小炉上正架着一个古朴黝黑的陶壶,壶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热气,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草木清香。
守山人熟练地用竹勺从一个贴着“野茶”标签的粗陶罐里舀出一些青翠欲滴的茶叶,投入一个同样是粗陶烧制的茶壶中。
然后提起陶壶,滚沸的山泉水注入壶中。
霎时间,一股更加浓郁清冽的茶香弥漫开来!
那香气仿佛蕴含了山谷间的云雾、初春的晨露、草木的精华,吸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连之前战斗留下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
“山野粗茶,比不得外面的名品,胜在是自己种的,沾染了此地的生气与灵气。”
守山人说着,将两杯琥珀色的茶汤分别倒入两个素净的白瓷杯中,递给王洛书一杯。
茶汤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杂质,袅袅热气升腾,映照着窗格里透进来的天光。
王洛书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他低头轻啜一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甘冽瞬间充盈口腔!
初时微苦,旋即化作绵长悠远的清甜,仿佛一股纯净的山泉顺着喉管流淌而下,涤荡四肢百骸。
一股温和却精纯的灵气随之散入经脉,不仅滋养着身体,更奇异的是,似乎连心神都在这茶香与暖意中缓缓沉淀安宁下来。
茶很烫,却熨帖人心。
屋很陋,却包容天地。
王洛书莫名就想到一句话:“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唯有山风过隙,鸟鸣婉转,茶香袅袅,当真是难得的悠闲意境。
一杯茶下肚。
“守山前辈,多谢。”
王洛书放下空杯,茶汤涤荡了尘埃,也让他的思绪如窗外山谷的空气般清冽明晰起来。
他知道这是守山人的好意,大抵是让他不要关心则乱,从而自乱阵脚。
守山人正给自己续杯,闻言头也不抬,哼哼道:“喝杯茶而已,有什么好谢的。老夫渴了,顺带让你沾点光。”
王洛书没有在意他的别扭,略一沉吟,右手在怀中如同变戏法般一抹,掌心已多出一物。
还没等王洛书说话,守山人的余光扫到此物,顿时瞪大了眼睛:“昆…昆仑星髓?!这好东西你小子都能搞到!”
“守山前辈,不知此物能否治我兄长的病?”
王洛书问道。
“看来你对你兄长果然是情真意切,竟然连这东西都舍得拿出来。”
守山人先是感慨了一句,随后又接着说道:“见惯了兄弟反目,你这兄弟情深还真让我有些不习惯。”
“此物蕴含的星源生机,磅礴如海,确能滋养肉身,固本培元。若只论恢复你兄长此刻的体魄元气,它堪称神药。”
他话锋一转,指向核心: “但他真正的病灶,是根基被种子蛀蚀,这如同地基被挖空,再多的清水灌入,也无法填补空洞,重建根基。”
守山人加重语气: “更危险的是,你这磅礴的能量,若处理不慎,灌入你兄体内,恐与残存种子共鸣,反成催命毒药!它治不了本,风险却极大。”
“不过,若由老夫小心淬炼其纯净生机,融入封印,倒可大大加固‘归途引’的堤坝,为你争取更多寻根除之法的时间。此物,是一柄双刃剑,亦是争时之宝。”
“那就辛苦前辈了。”
王洛书借坡下驴,顺势将昆仑星髓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