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相夷在一起时,李莲花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法用具体的言语形容,无法述之于口,也没办法向他人倾诉。
李莲花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没有过这样,他和李相夷在一起时,就好似在和一面能够完整映照出他全部思想的魔镜对话。
李相夷和他拥有完全一样的思维模式和认知,他的所有知识与手段又全部是李莲花亲自教导,这也就导致了他处理会堂和公司事务时总会下达和李莲花一样的命令,有时就连跟着李莲花十几年的老人都无法辨别出来到底是谁。
对下是如此,两个人有时独处,这种感觉便无限扩大了。
李莲花靠坐在沙发上,喜欢用手撑着下巴观察李相夷。最近一段时间他放权放的厉害,并且不单单是给李相夷一个人。家里小辈众多,争一争对李相夷服众也有好处。
彼时的李相夷正认真看着公司与外国企业合作的项目提案,李莲花就坐在他身旁,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看他。李莲花最近喜欢这样,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观察他。似乎在尝试着从两个人身上找出不同,虽然每次均以失败告终,但不妨碍李莲花把这事当作无聊时的消遣,看李相夷看的更起劲了。
侧脸凸起的弧度,微微上扬的一点嘴角。鼻梁,以及脖颈上那颗不起眼的小痣,都与他一般无二。
硬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恐怕只有额头上那颗小痘。
李莲花这样想着,然后忽然感觉腿上一温,是李相夷忽然把手放在了他的腿上。
他低头一瞥,便见自己不知何时翘起了二郎腿,而李相夷正伸手推在了李莲花搭在左腿上的右腿膝盖,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别翘二郎腿。”
说着,李相夷手上用力,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微微弯曲,将李莲花的腿轻轻推了下去。
李莲花最近一次去体检,查出了颈椎问题。虽然没到要治疗的那一步,但平时一切会影响颈椎的活动都被李相夷管严了,连翘个腿都不让。
李莲花沉默片刻,忽然道:“那你也不许翘。”
“我没有颈椎问题。”
“……”
李莲花又不说话了,引得李相夷转头看他。
他忽然明白李相夷哪里和自己不一样了。李莲花盯着他看。
体态,样貌,甚至性格都一模一样。但李相夷才从培养仓里出来一年多,身体还算是九成新呢,李莲花身上的毛病他是一点都没有。甚至要比他还要更健康。
思及至此,李莲花心情忽然有些郁闷。
这点郁闷很快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知埋到哪个角落去了,再也没出现过。家里的明争暗斗很快有了结果,毫不令人意外地,是李相夷最后走到了那个位置上,成了李家下一任的接班人。
李莲花终于有了悠闲日子可过,闲了一段时间后上了大学谋了个老师当着玩。但时不时还要回李家待一段时间,好让某些暗地里不安分的杂碎歇歇不该有的心思。
以前的有些破事他懒得追究,但主动送上门来的,可就不代表他能放任不管。
李相夷的基因缺陷需要特制药,这件事还是李莲花后来才发现的。可研究所已经被他毁的彻底,只剩下一个主持项目的科研人员逃到海外去。李莲花很少做赶尽杀绝的事,便放任了这样的结果。
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跑回国内,乞求自己出手。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李总……这么多钱我一个人真的没办法还上……”
书房里,一个男人满头虚汗,不敢跟坐在上位的青年对视,语气哀求:“您也知道他的基因缺陷不可逆转,只有基因提供者的血是不够的,他的需求量会越来越大,您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挺过来……”
男人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声线:“我这里有,有药,能完全填补上这份缺陷。我保证他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永远陪在您身边。”
“……”
李莲花没说话,只是放松了脊背,以一个懒散的姿态坐在椅子上。
他半垂着脑袋,甚至没有正眼看人,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中间隔了一张深色的木桌,男人不敢越界,只能焦躁不安地坐在会客沙发上来回搓手,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很长时间过去了,直到紧闭的书房门口忽然传来开门声,寂静才被打破。
李莲花掀开眼皮看过去,很快闭上了眼。
李相夷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纯棉白色家居服,轻轻打开门走了进来。男人听见开门声下意识往门口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不敢继续看。李相夷也不在乎他,他直勾勾地朝李莲花走了过去,动作流畅地绕开书桌,站在李莲花跟前,然后弯腰,抱住了李莲花的脖颈。
一张卡忽然从桌前被人扔下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男人的头顶。
“滚吧。”李莲花的声音很低。
男人手脚慌忙地捡起地上的卡抱在怀里,心中狂喜,连忙道:“那药……”
“有人会去取的。”
李莲花头也不抬,也不顾及别人在场。李相夷默不作声地爬上椅子,跪在李莲花跟前,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脖颈上,呼吸有些滚烫,打着哆嗦抱住了李莲花的脖颈,亲昵又依赖。
这样过于亲密的姿势实在引人遐想,但男人不敢停留,拿着卡转身便出了门。书房的大门被重新关上,李莲花轻轻拥着李相夷后背的胳膊慢慢收紧,叹了一口气:“怎么出来了?”
老实说,他其实不想这么快就给钱拿药的。但李相夷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李莲花也只好速战速决,好看看自己的小男朋友到底怎么了。
李相夷沉默不语,只张开唇舌,不断地舔舐着李莲花的脖颈。
那一小块皮肤很快被舔红了,李莲花蹙眉摸了上去,感受着身上人明显升高的体温,道:“又发病了?”
李莲花迅速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把裸露出来的脖颈往李相夷跟前送,之前咬破的伤口才刚刚结痂,伤口周围还微微泛着红,李相夷瞬间顿住了,对血液的渴望无限放大,险些占领理智高地,让他想要不管不顾地一口咬下去,缓解骨子里腾升起来的疼痛与难耐。
但……
“我刚刚打了镇静剂。”
李相夷的声音很哑:“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很想你。”
李莲花被他逗笑了:“忍着?”
“嗯。”李相夷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不说话了。
药最后是年长的管家送到李莲花房间里的,一支透明针管里注满了淡粉色的药剂,旁边是一张手写的纸条,释明了用法用量。
“已经检查过了,先生。”老管家将药送到李莲花跟前:“没有问题。”
李莲花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大致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字迹,便随手扔在了桌上,完全没注意纸条背面还有字。李相夷倒在床的另一头睡得正熟,李莲花抬手轻推他的后背,道:“相夷,相夷?”
李相夷的眼睛挣开了一条缝,余光瞥见了李莲花手上的针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翻过身,把白皙的后脖颈露出来,朝向李莲花。
李相夷没出声,但被褥底下的手却默默攥紧了李莲花的,钻进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
李莲花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你怕打针都不问问是什么针吗?”
李相夷从嗓子里挤出几声哼哼,没说话,用动作催促他快一点。
一针淡粉色的药剂被全数推进李相夷的身体里,针管拔出后,只在他白皙的颈侧留下一个还往外渗着血珠的红点。
药见效很快,刚打完针不到十分钟,李相夷便觉得身上那股难以抵抗又无法磨灭的疼痛与痒意尽数平复下去,只留下炽热的温度,还没有完全退潮。
李相夷心满意足,抱着李莲花沉入梦乡,然后在半夜被热醒。
睡前就已经炽热的体温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愈加过分,几近难耐。李相夷捂着脑袋坐了起来,拉开床头灯,动作间却发现了身上的异常。
“……”
“李莲花……莲花……”
李相夷呼吸急促地抱住身边人,终于把李莲花闹醒了。
理智被火焰点燃,烧得一干二净。李莲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边艰难推开李相夷越缠越紧的手臂,一边想要翻身下床。还以为是又遇到什么人的暗算,李莲花又气又恼,结果却在好不容易脱身的下一刻,看见了床头边上那张自己没看完的纸条背面。
特别注意:注射药物后有极低概率会产生催情效果,请注意观察,以免发生意外。
“ ……”
李莲花这次笑了,是被气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