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姝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砸在案几上:“长姐!他们乌拉那拉氏简直欺人太甚!”
甄嬛静静地听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铜镜中映出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好一个,慈爱的太后。”
甄玉姝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凑到甄嬛耳边低语:“我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找人弄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化作气音,“长姐,只要你点头,我赶明儿就开始准备起来!”
甄嬛猛地睁开眼,铜镜中映出她猩红的眼角:“贵妃谋害皇嗣都能全身而退,我若再心慈手软,”手指缓缓抚过梳妆台上的金簪,寒光映着她决绝的眼神,“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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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知道允礼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助甄玉姝,不为别的,能给太后找麻烦,他一定非常乐意。所以她一早就要人盯着果郡王府的动静。
很快,就有人给她汇报了结果:允礼让人准备了大量的碧兰花。
年世兰斜倚在雕花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那盆新送来的碧兰花。幽蓝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蓝蝶,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这碧兰倒也算是稀罕物,但是寻这么多作甚?”
话音未落,胤祥伸手摘下一片花瓣,手指用力,花瓣在他指腹间碾出一汪幽蓝的汁液。
“岁岁不妨猜一猜。”
年世兰不由蹙起眉头,食指在案几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记得这花,京城中有不少人还挺喜欢这的,若是有毒,断不会摆出来。莫非,是与某些东西放在一起才会有毒?或者经过特殊处理后才发挥作用?”
胤祥将染蓝的指尖在她眼前一晃,笑着回复:“岁岁果然聪慧。这花单独无毒,不过碾碎后,”他忽而凑近,带着花汁的手指轻轻划过她案前的茶盏边缘,“若遇上武夷进贡的岩茶,便是最厉害的毒药。”
年世兰瞳孔骤然一缩,连忙抓住胤祥的手后撤。“爷明知道我最爱喝岩茶,怎么还往这儿伸!”
胤祥任由年世兰用锦帕细细擦拭他染着花汁的手指,眼中含着几分讨好的笑意:“是我的错,不该这般吓唬岁岁。”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指尖却悄悄在她掌心挠了挠。
年世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好奇:“王爷怎会知晓这等隐秘?”
胤祥神色黯淡了几分,目光落在远处:“我母妃进宫时,曾与舒贵妃同住一宫。”他声音低沉,仿佛陷入回忆,“有次我去请安,正巧看见她在摆弄这些,那时年纪小,躲在屏风后,无意间听了些不该听的。”
年世兰手上动作一顿,见他眉宇间浮现出少见的郁色,心知勾起了伤心事。她将染蓝的锦帕随手一扔,转而为他斟了盏新茶:“尝尝这个,江南新进的碧螺春。”茶香氤氲间,巧妙地转开了话题。
法事很快便结束了,可甄嬛姐妹却始终按兵不动。年世兰正暗自揣测她们究竟在谋划什么,就接连收到两条消息:一是甄嬛命人精心绘制了一幅观音像献给太后,那画像栩栩如生,连观音衣袂上的褶皱都仿佛能随风而动;二是她新研制的岩韵香和茶点,太后很是喜爱,不住的盛赞,一时间风靡京城。
年世兰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时,故作好奇地提起那幅观音像。太后见她兴致颇高,便命竹息将画像取来。
“儿臣早就听闻这画像精妙,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年世兰捧着画像细细端详,忽而抬眸看向太后,又低头看看画像,如此反复几次,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太后被她这番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佯怒道:“你这孩子,打什么哑谜呢?有话直说。”
年世兰红唇微勾,将画像在太后面前徐徐展开:“竹息姑姑,你们快来看。”她轻点画中观音的面容,“这眉眼间的慈悲,这唇角含笑的神韵,可不就是照着皇额娘的模样画的么!”
殿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竹息凑近细看,也不由惊叹:“这么一看,果真是像啊!”
太后凝视着画像,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她抬手轻抚过画中观音慈悲的眉眼,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难得这孩子这般用心。竹息,把这画像挂在哀家床边的紫檀架子上。”说着又深深嗅了嗅殿内袅袅升起的岩韵香,“这香也点起来,莞贵人当真是心灵手巧。”
只可惜,不是她们乌拉那拉氏的女子,当真是太可惜了。
就这样,在观音画像和岩茶的双双作用下,太后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起初只是偶感疲倦,后来竟发展到整日昏沉不醒。
寿康宫内伺候太后的宫女太监们走路都踮着脚尖。那幅观音像在袅袅香烟中若隐若现,仿佛真的在俯视众生。值夜的宫人看着画像,都忍不住拜一拜,祈求菩萨保佑。
太医们轮流守着照顾,但都是束手无策,所有人都猜到,估计太后也就是这些日子了。于是害的太后吐血昏迷的柔则,被胤禛更是迁怒,直接把她降为柔嫔。
年世兰听闻寿康宫的传闻,忽然在想,若是太后听说了柔则被降位,是生气还是高兴呢?
五月的蝉鸣撕扯着紫禁城的寂静,胤禛因为太后身体的原因,迟迟没有出发去圆明园。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太后似乎是回光返照,握着胤禛的手说着最后的遗言。
年世兰在外面候着,一直到丧钟敲响,这才不动声色地用姜汁浸透的绢帕按了按眼角,眼泪落下。
等她们进去的时候,柔则瘫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宜修正拉着胤禛劝说,看到她们进来了,就让人开始给太后收拾。
熏香炉中的岩韵香还在袅袅升起,在殿内凝成一片香雾。那幅观音像静静悬挂在床边,慈悲的眉眼仿佛正注视着这场荒唐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