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凌晨时分,顾南枝才掐着点拨通他的电话号码。
她按照以往他的作息时间表,算准了此刻是他应酬回家的节点,便滑动手指头,用张嫂的手机拨打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顾南枝忽然紧张起来。
“哥哥。”她第一个主动开口,但因为太在意了,一时间控制不好呼吸节奏,导致声音有些虚抖,攥着手机的指关节莫名很用力。
电话静了两秒才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什么事?”
嗓音有些低沉,态度冰冰冷冷的,顾南枝突然无法拿捏他的意思,怔了怔,有些难以开口:“我……我想。”
傅既琛刚刚从一个私人会所应酬回家,因为喝了酒,太阳穴两端隐隐发痛,他闭阖上双眸,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如果没事,我就挂了。”
“不……”她听闻急了:“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时间陷入一片静止的状态,鸦雀无声。
过了会,听到有人扳动打火机的声音,顾南枝揣测他在抽烟,心头忽地一紧,开始走神。
“说啊。”他不耐地催促。
“哦……是这样的。”她迅速回神:“我今天早上见过我妈。”
傅既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打火机,伴随着清脆的机械开合声,火光映照在他俊美的五官上,瞧不出表情是喜还是怒,只是淡淡回复:“我知道。”
他居然知道?顾南枝眸底闪过一丝困惑。
不过细细想来,周围全都是他的人,即便自己再怎么隐瞒,也掩盖不了多少。
于是,她如实地向他阐述了与妈妈今天的对话,过程中隐去一些无关主题的内容。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问。
她思考了一秒:“我的意思是放弃起诉。”
那边听完陷入一阵沉默,猜测使人焦虑,顾南枝的心扑通通跳,最后越跳越快,她忍不住问:“哥哥,你有在听吗?”
“嗯。”男人平缓的语调丝丝入耳,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你决定好了?”
顾南枝顿了顿:“决定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又是一阵沉默袭来,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顾南枝却觉得抓肝挠肺,漫长到一个世纪去了。
“我明白了。”良久,他淡道:“没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在他快要挂电话之际,她忙唤住他:“哥哥,还有陆伯伯不想把大家的关系搞僵,还有网上的舆论,他希望你能够疏通打点好,做个善后,把不利于陆之柔的消息报道全部撤下来,还有……”
男人耐心倾听她的‘还有还有’,听到这她忽而停下,他便问:“……还有什么吗?”
顾南枝讪讪地说:“没……没了。”
其实不是没有,而是她脸皮薄,接下来的话羞于问下去。
可是不问又不甘心,于是,在前话说完的下一秒,她急冲冲问: “哥哥,医生说我伤口恢复得很好,估计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到时候……你能……嗯……你会过来接我出院吗?”
说着说着喉咙就硬了,因为这种不确定性,说到最后还哽咽起来,好像真的怕他不来。
墨菲定律,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而她的担忧并不无道理,男人沉默须臾,果然说:“不了,我下个星期有事,走不开。”默了默,非常程序化地说:“我会让张嫂打点好一切,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一次性说完。”
他冷漠的态度令她忽而不知所措,感觉心口与伤口一揪一揪地痛,已经不是失落可以形容的了。
他在敷衍她。
这个认知几乎让顾南枝瞬间红了眼眶,但她最后还是抑压着自己的情绪,缓了缓气,说:“没事了,哥哥晚安。”
“晚安。”
破镜不能重圆,更何况他们这块镜子都碎过好几遍了。
她突然觉得头好痛,为陷在自己的困境里无法打破僵局而痛苦,不好的情绪一直在蔓延……直到第二天高烧不退。
因为迟迟无法退烧,导致细菌感染,伤口出现炎症,顾南枝再次进了IcU。
出院那天,比原定时间足足延后半个月。
而那个男人果然如他所说,真的不来接她。
甚至……她已经搬回他的别墅住了一个多月,彼此连面都没见上一回。
顾南枝不知道他住在哪?但他应该是不会回来这栋别墅了,因为他不想再见到她。
攥着手机站在书房的窗台处,顾南枝堪堪吹着凉风,神情有些呆愣。
张嫂敲门而进时,心头一紧,立即放下手中端来的参汤,拉着她往书桌的方向走,低声呵责道:“伤口才刚刚拆线,没事你吹什么冷风?还想到医院住吗?”
“是啊……”顾南枝恍恍惚惚道:“转眼都到深秋了,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嘛?”
张嫂听到话语里满满的讥讽,等她坐下后,把参汤放在她面前的一张书桌上,柔声哄着问:“怎么了?”
见她抿唇不语,垂下的小脸苍白而惆然,又道:“现在是长大了,连张嫂也不想搭理了吗?”
“不是……”顾南枝心思沉重,用勺子搅了下参汤:“只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他……”说起他,顾南枝的喉咙瞬间就硬了:“他不听我电话,不想要见到我,那就让我走,现在把我晾在这栋别墅是什么意思?我是玩物吗?我没有自己的思想情绪吗?”
越说越难受,胸腔起伏得厉害。
张嫂见状,拉了张滑轮椅在她一旁坐下:“南枝,你到现在还不懂吗?”
顾南枝委屈道:“我懂啊!他就是故意要我难受,故意要惩罚我。可是……我也知道错了,我发信息给他道歉,也主动找他,但他不解决问题,一直回避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嫂揉了揉她的肩,无声在宽慰:“南枝,你说你懂,其实你根本一点都不懂。”
“小琛他是在回避你,是想让你难受,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一字一句帮顾南枝分析:“因为他心里有怨,他在怨恨你,其实理智上他已经放弃你了,但是因为你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情谊不是人人都能够拥有,他现在就是念着这份情,所以感情上他无法抛下你,只能选择逃避,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不想见到你这个人,因为……他非常了解自己,他怕他见到你之后又心软了,立马就原谅你,下次你又这样,他又跟着痛苦,他怕的就是这个。而不是像你所说的……什么把你当成玩物,什么把你凉在这里,不爱你之类的气话。”
顾南枝隐隐有所触动:“那……以后都要这样过吗?”
“以后的事谁知道?”张嫂直白地说:“问题是你想不想?你想不想一直这么过下去?”
“我当然不想!”顾南枝说:“他不想见我,我能怎么办?”
“他不见,你就主动去找他啊!能怎么办。”张嫂两手一摊,经验老道地帮她出主意:“南枝,他现在是摆明不想见你了,态度也摆在那。意思就是不原谅你,但又狠不下心来割舍这段感情,所以你要做的就是主动出击,主动打破僵局,后面才能一点一点化解矛盾,而不是每天坐在这里唉声叹气”
“可以,我可以主动找他。”顾南枝皱起眉头说:“问题是……我现在连他住哪都不知道,我上哪去找他?难道要到他公司去搜人吗?我怕自己还未上去,就被保安赶出门口了。”
“你傻吗?”张嫂弯唇浅笑:“他不肯见你,不肯接你电话,那他身边的司机、秘书呢?难道你打过去,他们敢不听吗?你不会从这些人那里入手吗?”
一言点醒梦中人,顾南枝恍然大悟,真的按照张嫂所教,通过向恒的渠道,拿到了秘书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