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明镜已经站在医疗帐篷外。
他双手合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他感觉休息了一晚上以后,他反而感觉身体更加的累了,可是精神上却十分的清晰。同时在心中点燃了一种奇异的渴望——就像黑暗中摸索的人突然触到一根绳索。
帐篷里传来居里医生的声音:\"进来吧,我知道你在外面。\"
明镜掀起门帘,发现居里医生正在给一个伤员换药。
阳光透过帆布帐篷的缝隙洒落,灰尘在光柱中缓慢浮动。
切都与昨日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现在他能隐约感知到帐篷里每团情绪的轮廓:伤员的隐忍和护士的疲惫。
\"你准备好了吗?脑子里有大概要做什么的思路吗?\"居里医生头也不抬地问,她正在处理的伤员胸口缠着渗血的绷带。
“嗯,准备好了。”
“那去三号床吧。”
明镜看向三号床。那是个面部严重烧伤的士兵,半边脸裹在纱布里,露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帐篷顶部。明镜深吸一口气,想起居里医生昨晚跟他说的话。
去引导患者的情绪,加强自己的影响。
明镜想了很久,对于他来说,能让他带来最大影响的就是他最熟悉的菩提树。
在树下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快速地冷静下来。他觉得任何人与菩提书的接触,在下面打坐片刻,都可以获得宁静。
他放松肩膀,想象自己是一面平静的湖。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
但当他调整呼吸与伤员同步时,一阵刺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不是肉体疼痛,而是某种更尖锐的精神痛苦,像有人用锈钝的刀子搅动脑髓。
\"他在自责。\"明镜脱口而出,声音嘶哑,\"不是因为受伤……是因为他活下来了,而其他人没有。\"
伤员的眼睛猛地转向明镜,完好的那只瞳孔剧烈收缩。
居里医生停下手中的工作:\"详细描述你感知到的。\"
\"硝烟味……还有橡胶燃烧的气味。\"明镜的指尖无意识抽搐着,\"一辆卡车……他本该在车上,但临时被调去搬运弹药。然后爆炸……他回头看见卡车变成火球……\"
明镜突然弯下腰干呕,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他自己的记忆。
令人惊讶的是,三号床的伤员挣扎着撑起身体,纱布下的嘴唇颤抖:\"你……你怎么知道?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居里医生快步走来,一只手按在明镜背上,另一只手举起示意伤员冷静:\"这是某种特殊的战后应激障碍治疗实验。\"
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你愿意配合吗?可能会减轻你的噩梦。\"
伤员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今天到此为止。\"居里医生低声对明镜说,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做的很好。去休息一下吧,确定这种方式能够稳定的输出。\"
明镜摇头,汗水顺着鬓角滑下:\"再试一个。就一个。\"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中的急切。那种感觉太奇妙了——就像常年失明的人突然瞥见色彩,即使被刺痛也想看得更多。
居里医生审视着他,最终指向最角落的病床:\"七号床。但这次你要控制深度,像调节收音机音量一样。\"
七号床是个昏迷多日的重伤员。明镜走近时,闻到某种腐朽的气息——不是伤口感染,而是更本质的、生命逐渐流逝的味道。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渗透进伤员的身体。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感知到的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偶尔闪过零星的记忆碎片:一个戴红发卡的小女孩在笑,雪地上蜿蜒的血迹,注射器针头反射的冷光……
画面一转,明镜看到了有人被开膛破肚后,扔在一张桌子上,在不远处有一个人的手里拿着一个用黑布裹住的包裹。
他正将这个包裹递给另外一个人。
当两人走后,视角转向了被遗弃在桌子上的人,映入眼帘的是身体中缺失的器官。
随后,就听到有人大喊:“你是谁?”
紧接着画面消失,只听到一个声音说:“把他扔在这里就好了,反正这里是战区。”
明镜立刻移开了手,转身告诉居里医生说:“他不是战场上面的伤员,他是看到售卖器官的幸存者。”
这个声音不大不小,在居里医生身边端着药物的医护人员也听见了。
抬起头盯着明镜很长时间。
好像确定好明镜的长相以后才再一次低下头。
居里医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说:“我知道了,你去门口等我吧。”
明镜转身向外面走去。
而在居里医生身后端着托盘的医护人员也悄无声息的离开,向着明镜的方向移动。
明镜感觉到有些不对,他刚转过头就看到了金属托盘带着风声砸向他,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明镜一个侧身躲开了托盘,可是肩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刀刃还是深深扎进肌肉。
赶到的木禾一脚踹上了袭击者,并向明镜大喊:“跑!”
居里医生抄起铁质病历板砸向袭击者的头,袭击者昏过去以后,居里医生跟着两人跑向了外面。
帐篷外晨雾未散,三人冲进朦胧的灰白色世界。
木禾一边在前面跑着,一边说:“你真的是念经念傻掉了。这种东西看到了就可以随便说的吗?
你就没想过这片区域怎么可能所有的人都对此一无所知,你像傻子一样喊了出来,我们不是被突突,就是被同化,哪个是你想要的。”
明镜被捅了一刀以后,整个人突然的失血,让他感觉非常的晕,现在还快速地跑步。
居里医生看着明镜脸色发白,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样子,赶紧一只手架起他没受伤的一边。
等跑到树林里了以后,明镜的僧袍右肩已经染成暗红。
居里医生拿出了绷带,用力给明镜绑好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