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上的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源力湮灭后的死寂余烬。
当诸天星宇间残存的神皇们终于确认了那飘荡的白色碎布所代表的恐怖终局时。
当众人王等古老存在以破碎之躯,率领残存的人族强者颤抖着踏上那片曾被仙光与兽潮彻底犁过、如今只剩绝对虚无的核心战场时……
整个断裂的纪元,陷入了刹那的真空死寂。
旋即,便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贯穿了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山呼海啸。
那不是声音,是超越了位面壁垒、冲破了时光阻隔的……意志共鸣。
破碎的纪元大陆上,侥幸存活的人族,无论凡俗还是修士,无论曾匍匐在哪个神族脚下为奴为婢,此刻全都疯了一般冲上残破的街头、崩裂的山峰,甚至漂浮的星骸。
他们仰天嘶吼,
涕泪横流,
用力捶打着残破的大地胸膛,仿佛要将亿万年屈辱、无数次被收割、被血祭、被视作蝼蚁柴薪的苦难,一股脑宣泄出来。
“人族!!!”
“是我们赢了!!”
“叶帝!!叶天帝!!!”
“万古独尊!!!”
吼声汇聚成无形的洪流,席卷残破的万界。
曾被神族光辉彻底淹没的微弱薪火,此刻燎原。
曾被视作低贱血食的烙印,此刻化为灼烫的荣耀徽记!
下方虚空战场,无数残骸漂浮。
属于神族、鬼族、其他强横异族的帝器碎片、神骨残骸随处可见。
沾染着还未彻底凝固的神性帝血,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惨烈与彻底的倾覆。
但此刻,胜利者不需要低头审视这些枯骨与败絮。
十大人皇猛地抬头,瞳孔瞬间锁定了彼岸海那一片更加混沌、仿佛连接着万古之前“太初”之地的深邃海域深处!
在那里!
他们看到了!
一道孤绝的身影,矗立在永恒翻腾的混沌彼岸海的浪尖之上。
那背影,依旧是人族神帝的轮廓,却仿佛已洗尽铅华,褪去了所有尘世的色彩与喧嚣,只剩下一股深沉如“源”的寂寥与肃杀。
一身帝袍早已不复紫金华贵,破败不堪,沾染着无法辨析是自身还是仙光的黑与白的碎屑,在混沌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是叶尘!
他还活着!
下方,其他众人族巨擘等仅存的几位古老巨头也感应到了,全都震动,心潮澎湃,欲要拜谒,见证最终的天帝真容!
然而!
嗡——
一道无形的意志屏障,如同宇宙鸿沟,骤然降临。
它并非坚硬冰冷的壁垒,更像是一种轻柔、却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仿佛叶尘立身之处,已是另一个维度的起点,他就在那里,清晰可见,却又永恒地“远”在人间的喧嚣之外。
众人的神虹被无声弹开,连空间涟漪都未曾惊起。
众人抬起的脚步,也在那股浩渺意志下凝固。
他们感受到了那层无形的界限——属于功成之后孤寂的界限,属于即将踏上未知路途的界限。
叶尘,没有回头。目光深邃,穿透了浩渺混沌的彼岸海,落在那海域最核心之地。
那里,混沌的雾霭如同被无形巨力排开,露出一片永恒的澄净空域。
一座无法用言语描述其形态的光之门户,静静地悬浮着。
它既非实质的玉石,亦非纯粹的能量。
它像是亿万缕纠缠到极致、最终坍缩为一体的原初规则,散发着纯净、至高的气息,古老到仿佛宇宙诞生前的一瞬便被雕刻在混沌深处。
门框的边缘流淌着永恒的光屑,仿佛在呼吸,每一次闪烁,都似乎与亘古流逝的时间长河产生一次共鸣。
在门楣之上,隐现两个扭曲变幻的古朴烙印,并非任何现今文明所能解读,却天然传递着最本源的意志——仙
这就是飞升仙域的门户?
仙路的终点?
叶尘的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弧度。
那不是喜悦,更像是一种看透宿命的明悟,一种终于找到“终局”锚点的疲惫解脱。
“此间事了,人间事了。”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无视了混沌海的咆哮,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一个试图靠近者的耳中,更如同宣告,烙印在每一个角落。
“太初山海!”
随着这声轻喝,
轰隆!
万山齐鸣,诸海沸腾,并非毁灭性的爆发,而是一种本源的涌动与回应。
轰!轰!轰!
山海深处,
三道同样带着某种“源”之气息,
却又各具独特光辉的庞然身影,带着席卷诸天的古老威仪,撞碎了层层混沌雾霭,跨越无垠空间,轰然降临在叶尘身后的彼岸海之上。
居中者,九首腾挪,龙威撼世。
左侧,祥瑞之气沛然勃发,神火照亮千古!是九天凤帝(涅盘源凰)。
三首皆燃不同神炎,一道流转生灭创世之机,一道燃尽文明挽歌之烬,一道化作缠绕无量因果的审判之链。
华丽翎羽下,是焚尽万古的决绝!
右侧,浩瀚土德之气撑开混沌,威严厚重如太古神峰。
祖源麒麟帝君,祂周身不再是鳞片,而是凝练到极致的混沌源壤所化的厚重甲壳。
踏足之处,彼岸海竟然凝结成稳固的苍茫陆块。
头顶双角激荡着镇压诸天的元磁源力!
三尊曾镇守山海的无上神帝,早已在先前融入万兽洪流、共享叶尘源道之时,完成了生命层次向更高领域的跃迁蜕变。
此刻,他们便是叶尘道途的象征,是山海大道的延伸。
是人皇、神帝、万兽三大源流熔铸后最终的皇道护法。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下方残破纪元的一种绝对威压。
叶尘带走的,是过去纪元最后的核心遗泽——整片太初山海。
叶尘的目光,却掠过下方浩瀚宇宙。
扫过那片曾经矗立着令人闻风丧胆的绝灭神族祖庭的废墟、那沉浮着诡异“葬土”般死亡之气的湮灭鬼墟、还有更多幽深难测的古老禁区碎片。
“余孽,当尽。”
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如同拂去尘埃。甚至没有动用身后的三大源兽帝君的力量,仅仅是抬起了他的……左手!
那只曾经持剑开天、斩灭仙台的左手!
五指,微微张开。
掌心,深邃得仿佛蕴含着一片正在归寂的宇宙。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神威浩荡。
他只是……轻轻朝着那几个方向……虚按了下去。
噗!
噗!
噗!噗!噗!
如同按熄了几盏微不足道的残灯!
下方遥远虚空,那几片代表着昔日禁区与异族至高祖地的巨大残骸区域……
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却无声无息的……彻底消失!
不是爆炸,不是坍塌,不是坠落!
是如同被一张贪婪无形的巨口吞噬。
从物质结构,到空间存在,到所承载的法则概念,再到其中可能潜藏的任何一个躲过浩劫的古老怨魂或残存的禁器器灵……
全都在一瞬间,被某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意志,生生“抹掉”。
从宇宙的信息海图上,被干干净净地、不留一丝痕迹地……删除了。
下方残存的诸天强者,无论是敌是友,只要神念还感应着那个方向的,无不瞬间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气冻结了神魂。
那不是什么神通,而是彻底掌握了“存在”与“不存在”界限的至高权柄,是对规则本身的肆意改写。
叶尘的“抹除”,比先前白衣仙带来的终结更令他们恐惧。
因为那是从根源上判定“不应存在”的力量!
自此,寰宇之内,万族皆寂,人族独尊,再无任何所谓的“禁区”能凌驾于人族众生之上。
这是为这纪元留下的永恒铁律,是用废墟禁区写下的警示碑文。
完成了这一切,叶尘仿佛只是掸了掸帝袍上最后一点飘落的尘埃。
他抬眸,再次望向那座悬于混沌之巅的飞升之门。
这座门,并非只为仙而开,亦或是通向仙的囚笼?
“大道独行。”
这四个字,是最后的告别。
是对下方殷切仰望的亿万生灵,更是对自己身后这三位即将同行的守护者。
纵有三大源兽帝君同行,仙路尽头,终归是孤勇者的探索!
他的身影一步踏出。
身后,虚烛龙帝蜿蜒的龙躯游弋入混沌之潮,时空源纹自动铺设道路!
祖源麒麟帝君发出低沉震彻古今的嘶鸣,厚重磅礴的源气托举前行!
九天凤帝(涅盘源凰)三首长鸣,燃尽前路的因果迷雾!
嗡——!
那沉寂万古的飞升之门,门框上缠绕的亿万源之规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纯净古老的光芒瞬间吞没了叶尘,也吞没了他身后那三道踏破万古枷锁的源兽帝影。
三神帝在前方开路。
还有身后,那亿万咆哮的兽帝!
他一人所在,就是万兽帝庭所在。
门户中央,那片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极奥秘的扭曲光域剧烈地旋转、沸腾!
下一刹那,
光芒骤然收束!
如同被巨鲸吸回的海水....
彼岸海上,重归混沌翻涌。
那扇古老的门户,连带其前方的身影与巨兽……
如泡影般……
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一缕余音,仿佛是万古源道吹拂过空旷之门的低语,穿透了混沌海的涛声,抵达了所有人族,诸天残存万族的心间。
“此地……自此……即为……人间。”
人间!
这是叶尘以无上意志和终结仙神换来,以抹除禁区奠定永恒根基,为这历经无尽劫火方才迎来曙光的新纪元……亲自敕名!
他赐予了它名字,却转身便投入了那扇门后的未知!
众人族缓缓向着那片空无之处躬身,深深拜下。
所有残存的人族强者,
无论身处何方星域,无论是否理解那最后时刻的无上威仪与寂寥,都感受到了宇宙意志中那份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命名权重的降临!
“此界,名……人间!”
这道宣告,如同开天辟地的道音,轰然响彻在诸天万界每一个角落。
响彻在每一个还在欢呼、还在迷茫、还在重建的人族心魂深处。
混沌依旧,彼岸依旧。
只是那座门,那个人,那三道神影,亿万神影不在……
已然在人间之上,成了永恒缥缈的传说。
人间独尊,而独尊人间者……
已踏上更高的征途,再无归期。
人间大世,
由此刻,
掀开没有仙神阴霾的……全新篇章!
只在最深邃的星空传说里,永远传唱着那个带来曙光又转身离去的背影……
还有那一声穿透混沌的叹息——
“大道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