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丞生气归生气,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三天后,孙山就见到朱秀才了。
一把年纪了,桂哥儿尊老爱幼地扶着落座。
朱秀才受宠若惊,连连拱手作揖:“老夫见过孙大人。”
孙山示意朱秀才坐下,笑着说:“这次找你来,应该清楚什么事了。”
朱秀才点了点头:“大人,老夫明白。”
当得知中标后,朱秀才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这种油水挺丰厚的买卖,怎么会落到自己一个土地主身上呢?
朱秀才一直以为孙山开会,喊他们写投标书,只不过做戏做全套。
配角陪着主角过戏,孙大人肯定早就有目标人选。
读书人嘛,向来既要又要。
通过种种事迹和行为,朱秀才暗中窥视出眼前的孙大人摆明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瞧他和王县丞走得如此近,就连作坊管事也安排王家人来做。
管中窥豹,就知道孙大人和王县丞是一伙的。
外地官和地头蛇暗中勾结,暗中剥削沅陆的百姓。
这次以“购买农具和耕牛”为由投标,实际是巧设名目,让不见得光的官官相卫,官官交易洗白。
从而把衙门的小金库搬空,落入私人的荷包里。
朱秀才暗暗蛐蛐孙山和王县丞五五分还是三七分,反正沅陆县的天空一直灰暗暗。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孙大人还要脸,贪污也没贪得太明显,还给百姓留活路。
朱秀才向来明哲保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是被官差通知中标的那一刻,朱秀才全身炸毛。
高度怀疑这里有诈,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朱秀才只认识衙门的小喽啰,连个正职的都不熟。
无奈知县大人的命令,哪里敢不从,只好见一步走一步。
孙山拿出朱秀才的投标书,开门见山地说:“朱秀才,本官仔细查看了你写的谋划书,在一众利股中,写的最好的,也写得最贴近实际的。本官决定把这次购买农具和耕牛的任务交给你。”
朱秀才暗暗一惊,幸好年岁摆在那里,经历的事也多,面上还能做到平静如水。
拱了拱手说道:“大人,老夫写的谋划书一般般,不值得大人如此夸赞。”
孙山温润如若地笑着说:“朱秀才,本官这里有几个问题要问,是根据你写的谋划书而问。”
朱秀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孙山先问他是不是经常到辰州府,为何对辰州府的农具和耕牛这么熟悉,那里有没有相熟的商人,确定农具和耕牛的价格就像投标书写的那样?
还问是不是能确定明年春耕前,一定完成任务。
朱秀才一五一十地讲自己为何这样写投标书,而且还真有相熟的商人在辰州府。
加上自家也是种地的,对农具和耕牛的价格非常熟悉,所以才出这样的一份投标书。
孙山事无巨细地问,朱秀才事无巨细地回答。
这么一问一答,倒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孙山满意地说:“看来朱秀才还真熟悉种地,对农具和耕牛的价格非常清楚。”
顿了顿,接着说:“这次购买农具和耕牛的任务就交给你,希望来年的春耕前,完成任务。”
朱秀才拱手作揖:“大人,老夫一定会按照谋划书上写的日期完成任务。”
朱秀才脸上平静,实际内心汹涌澎湃。
悄摸摸地观察着孙山,想不到他们的知县大人还真是个耕田佬。
刚才除了和他聊农具,耕牛的价格,同样也聊如何选农具,如何选耕牛,还聊了怎么种地。
孙山说的头头是道,朱秀才不得不信,不,应该是佩服不已。
朱秀才年轻的时候苦读诗书,中年中了秀才,之后一直落榜,只好灰溜溜地跑回沈溪村做起了教书先生。
后来年纪大了,把私塾交给童生儿子,反而爱上了种地。
这次投标书能写得如此详细和接地气。
一来是朱秀才真的研究过,实践过,懂得种地里面的道理。
二来朱秀才有强迫症,或者说是完美主义者。
既然写投标书,就得用心写。就像他做文章,甭管做的好不好,反正都认真负责地做到最后。
就算知道孙山的招标计划只是走过场,朱秀才还是要求完美地做出来。
只是想不到,竟然中标了!
朱秀才隐隐约约之间觉得孙大人还挺欣赏他的务实品格,言语间充满了赞赏。
孙山哪里知道朱秀才的心理历程。
如果知道,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自己的确很欣赏。
认真做事的人在孙山的眼里最美。
孙山问完问题,接着说:“朱秀才,你的谋划书没问题,就按照你所说的做。”
顿了顿,又说道:“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本官。”
朱秀才当然有问题了,非常婉转地问:“大人,购买农具和耕牛要分批购买,这货钱,是老夫买完回来衙门付钱,还是.......”
算说是衙门先付钱后拿货,朱秀才是不相信。已经做好垫付的准备了。
同时心里暗暗地庆幸这些年家里还是有点家底,这笔巨款努一努力还能拿出来。
孙山瞬间明白朱秀才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衙门先给钱,你再把农具和耕牛买回来。你放心,衙门不会赊账的。”
这么一句话,朱秀才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涉及到钱,最怕赖账。孙山这么一说,朱秀才脸上不由地笑了笑。
聊完公事,孙山和朱秀才聊起沈溪村的“致富经”。
孙山好奇地问:“朱秀才,听闻你祖父擅长竹编,不知道你们家还编不编篮子?”
朱秀才连连点头:“回禀大人,我家无论男女从小就会编篮子,这是祖传手艺,不能丢。”
当初祖父就靠着一门手艺养活一家,之后慢慢有钱培养朱秀才,之后成为沈溪村的地主老爷。
朱秀才庄严肃穆地说:“大人,我祖父时常说,人活在世,得要有一门谋生的手艺,现在就算富贵,也难免有落魄的一天,所以家中子孙得必须把祖传手艺学会,将来要是倒霉了,也算有一技之长。”
孙山听到后不由地动容,朱秀才的祖父真是个睿智的人。
孙山不由地想自家的祖传手艺是什么?
一开始应该是医术,无奈孙郎中早早去卖咸鸭蛋了。
那么现在只剩下种花手艺了。
要不要效仿朱秀才祖父,让孙家子孙都有一手种花手艺呢?
这么一刻,后院坐定定写字的小肥妹猛然地打了一个喷嚏,挠了挠鼻子。
只是动作粗鲁,被何嬷嬷一尺子打过去。
小肥妹委屈至极。
此时还未知道又得多学一门种花课,小小肩膀上的负担又重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