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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氓北,静心门。

窗棂上,月光明亮如霜,药香四溢的桃微堂中,终于熄灭了最后一支烛火。

苏三千拎着刚配好的几包药草从里面走出来,习惯性合上大门并且上了锁。

她总是这样,最后一个离开桃微堂。

初春的氓北还是很冷,夜里更甚,林间偶有风声作响,别无其他鸟兽的鸣叫,大多时候山上都静谧寥寥。

苏三千身披鹅黄色大氅,手里攥着一杆灯笼用来照明,腰间金铃铛一步一响,清脆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明亮。

她低头赶路,步调很快,去的方向却与往日不同,匆匆出了静心门的大门直奔听雪门。

听雪门的巡守弟子见到她的腰牌立刻放行,一点儿不敢耽搁,谁知道会不会又是哪个弟子伤了病了的,惹得苏神医大半夜往这儿赶。

苏三千踏在石板小道上,轻车熟路,这是她来听雪门时最常去的地方——沈问居所的必经之路。

听闻沈问前两日去了趟朔风城,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整整两天。

他这次的任务是听雪门绝密,所以就连苏三千也不知道,沈问究竟在朔风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今儿她终于得空,便特意捡了些安神助眠的药材,前来听雪门问候一番。

其实即便沈问不说,苏三千也大致能猜到。

这两日江湖里四起传言,说是朔风城最大的地下消息网——百花楼在一夜间全死绝了,是一位实力强悍的神秘剑修动的手。

听闻前些日子,沈问突然顿悟听雪门绝学雪落长风,随后就领命下山去了朔风。

如今,就这么巧。

沈问前脚刚从朔风回来,这些消息后脚就传出来,苏三千想把两者不关联到一起都难。

但哪怕所有线索都证明了沈问就是那个神秘人,她也不会无端猜测。

她只听沈问亲口告诉她的真相,别人说的,就算再真,也都是风言风语,无稽之谈。

苏三千赶到沈问的小院儿外,却见大门微微敞着,并没有上锁,她犹疑片刻还是推开走了进去。

然后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院子里十分杂乱,到处都是被剑斩碎了的草石,甚至还能看到被摔烂的茶碗架子,抬眼望去,窗子里黑压压的,没有火光,但房门却开着。

苏三千秀眉微蹙,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杂物,推门进了房间,用灯笼试探着看了看室内,更是满地狼籍。

“这是怎么了?”

沈问过去一直是最冷静的。

不论是儿时洛河初见,还是后来氓北再见,他向来给苏三千的印象都是一种聪慧沉稳的性子。

可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的东西统统摔了个粉碎,简直像让人入室抢劫了一番。

“大半夜的不在房间,难不成…”

房子里阴冷,苏三千吐着哈气思索片刻,脑中闪过一个地方,拎着裙子转身离开这院子。

她沿着石板小路直接上了山,绕过听雪门的誓剑塔,穿过竹林,来到氓北后山。

这里草木繁杂,遍地枯黄落叶,平时少有人来。苏三千挑灯四处张望,忽然嗅到一股桂花酿的香气,跟着酒香走了段路程。

果然,一棵老树下冒着火光。

亮堂堂的火堆边,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人盘腿坐在草地上,发髻散乱,衣摆泥泞,脚边是数不清的酒坛子。

男人面前有两个小小的土堆,像是很不规整的土坟,一新一旧。

旧的那堆前边竖着无字石碑,新的则是这两日才刚挖填好的,没来得及立碑,土还湿润。

那堆旧坟苏三千当然知道,是太平公主和沈国公的衣冠冢,之所以不在石碑上刻下姓名,是因为沈问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新的这堆,又是谁的?

苏三千联想到朔风的消息,记起某个已经失踪许久的人。

“你怎么了?”苏三千缓缓走近,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但还是平静地问,“那是谁?”

“行书问。”

沈问呆呆望着土堆,嗓子十分沙哑,好久不与人说话,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

“你去朔风时,见到他了?”

苏三千站在他身后,悄悄地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

“嗯。”

沈问眼眶里挤满红血丝,应该是已经两日没睡过了。

“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沈问听到这个问题,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道,“还好。”

“那就行。”

“……”

苏三千用袖子沾去眼眶里的湿润,快速眨了眨眼,踱步到沈问身边坐下,放下灯笼和药包,弯曲双膝,伸直了手感受着面前火堆传来的暖意。

“是百花楼的人干的?”她轻声问。

“是。”

“你把他们全都杀死了?”

“没有,跑掉了一个。”沈问摇摇头,吐着酒气温吞道,“怪我。”

“不怪你。”

苏三千忽然仰起头,望着天上的繁星说道,“百花楼自此覆灭,你也算为七门那些死去的弟子报仇了,行书问那么正义的家伙,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

沈问沉默好半晌,忽然俯身捡起地上一颗石子,赌气似的,用力砸向行书问的坟头,“不靠谱的家伙,这么草率把大师兄的位子丢给我,也不问我答不答应。”

石子沿着土坡一路向下滚落,撞到了沈问脚边的浮生剑,停了下来。

哗啦。

浮生剑突然抖了抖,剑身碰撞到剑鞘,发出水花般的声响。

“什么动静?”苏三千闻声回头。

“……”沈问的眉毛不自觉挑高,慢慢瞪大眼睛,一脸莫名地转头看向她,难以置信道,“刚刚浮生剑好像自己动了。”

“哈?”

苏三千蹙眉,张了张嘴,抬手贴上沈问的额头,冰凉的指尖抚摸他略显温热的脸庞,“你是喝多了吧。”

“真的!”

沈问拨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将浮生剑举起来,用力晃了晃,“喂,你刚刚是不是动了?”

浮生剑没有反应。

“……”

苏三千环起双臂,吊着眼皮子打量沈问,好像在说“我看你怎么狡辩”。

“浮生剑,别装死!”

沈问被她盯得心虚,恼羞成怒,用力给了浮生剑一巴掌。

咻——

只见,一道红光亮起来,银剑闪烁着寒光从剑鞘里飞出,悬在两人的面前。

“你看吧!”沈问赶忙指着它大声道,“我真没骗你!”

“它,它自己动起来了?!”苏三千缩了缩脖子,扯着沈问的袖子惊呼,“沈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呃…”沈问眯着眼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词,“这是…剑灵?”

“剑灵,哪来的?以前不是没有的吗?”

苏三千奇怪问着,大着胆子伸手碰了碰浮生剑,它依旧老老实实停在空中,没有要攻击人的迹象。

这剑自打亮起红光,身上就不断向外冒着邪气,沈问灵识本就异于常人的敏锐,瞬间嗅到那股恶寒的气息。

这邪气像在提醒他,它和江湖传闻里的那种天生剑灵似乎有所不同。

“……”

沈问心中咯噔一下。

他的醉意当即散去,沉下脸暗暗思忖。

浮生剑应当是聚集了无数剑下亡魂的力量化作一缕神识,最终才成了所谓的灵。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百花楼里究竟杀死了多少人,竟能让一柄剑硬是生出邪灵来。

沈问木然盯着浮生剑,僵硬地吞咽了口唾沫,手指也微微蜷缩。

他不想让苏三千以为自己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只见沈问缓缓歪头看向她,自欺欺人一般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行书问在天有灵,让它来陪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