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让炮营对准鬼子的正面火力点进行炮火覆盖,”孔捷一口气灌下水,声音沙哑,“结果呢?炮弹砸上去,就跟挠痒痒似的!那他娘的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我们的山炮根本打不穿!”
“这还不算完!”孔捷激动地站了起来,“炮击刚停,我派一个营上去试探。弟兄们刚冲到半山腰,连鬼子毛都没摸到,两侧的山体里突然伸出来几十个机枪暗堡!交叉火力,当场就把我一个营给压死在开阔地了!”
“最邪门的是鬼子的炮!”孔捷心有余悸,“鬼子的炮弹,全是从山顶后面飞过来的!是反斜面炮阵!咱们的炮兵观察所,连他娘的鬼子炮在哪都看不见!只能眼睁睁地挨炸!”
在场的771团团长、772团团长程瞎子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反斜面炮阵、交叉火力暗堡群、钢筋混凝土工事……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就是“死亡”的同义词。
“他娘的!”程瞎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老孔,你是不是被鬼子打怕了?不就是个乌龟壳吗?老子就不信他竹内联山能把整座山都裹上铁皮!”
“老程你……”孔捷刚要反驳。
“旅长!”程瞎子猛地站起,敬礼道,“独立团打不动,换我772团上!我就不信这个邪!我772团别的没有,就是骨头硬!我请求担任主攻!”
旅长紧锁着眉头。他知道程瞎子这是在赌气,但他更知道,黑松山必须拿下。
“好!”旅长最终拍板,“程世发,我给你772团的主攻任务。明天凌晨五点,发动总攻!我把旅属炮兵营也加强给你!集中所有火力,给我撕开一个口子!”
“是!保证完成任务!”程瞎子兴奋地领命而去。
孔捷看着程瞎子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旅长,老程这是……这是要拿人命去填啊……”
旅长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指挥部外,点上了一根烟。他看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黑松山,目光中充满了忧虑。
次日,凌晨五点。
“同志们!为了保卫总部!为了保卫太行山!跟我冲啊——!!”
程瞎子拔出驳壳枪,亲自站在督战队的位置。
“炮兵!开炮!!”
上百门迫击炮和山炮同时怒吼,炮弹如雨点般砸向黑松山的正面阵地。
“772团!全团冲锋!!”
随着程瞎子一声令下,772团的战士们如同潮水一般,呐喊着冲向了那片被炮火笼罩的死亡缓冲区。
黑松山,地下指挥中心。
竹内联山正悠闲地擦拭着他的指挥刀,对外面的炮火声充耳不闻。
“将军,”一名日军大佐汇报道,“八路军发动总攻了,规模空前。”
“哦?”竹内联山甚至没抬头,“还是在攻击正面吗?”
“哈衣!是他们的主力772团,采用了人海战术。”
竹内联山轻蔑地笑了起来:“愚蠢的土八路,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现代战争。他们的战术,还停留在用血肉之躯对抗钢铁的原始阶段。”
他看了一眼手表:“等他们进入A区‘死亡缓冲区’,命令1号至30号暗堡,自由射击。再通知反斜面炮群,执行‘三号覆盖’方案。”
“哈衣!”
“轰——轰轰!!!”
772团的炮火刚刚延伸,战士们冲锋的脚步也踏入了那片开阔地。
就在这一刻,死亡降临了。
“哒哒哒哒哒——!!!!!”
近百个隐藏在山体岩石缝隙中、甚至地平线以下的暗堡,同时喷射出了火舌!
这些暗堡被设计得极其刁钻,每一个的射界都经过了精密计算。机枪的子弹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从冲锋部队的侧后方袭来,瞬间编织成了一张没有任何死角的交叉火力网!
“卧倒!卧倒!!”
“机枪!压制他们!!”
冲在最前面的战士成片成片地倒下,鲜血染红了山坡。
“迫击炮!给老子炸掉那些暗堡!”程瞎子目眦欲裂地吼道。
“轰!轰!轰!”
772团的迫击炮手刚开始还击,还没打出第二轮,天空就传来了尖锐的呼啸。
竹内联山的反斜面炮群开火了!
鬼子的炮弹越过山顶,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抛物线,精准地砸进了772团的迫击炮阵地和后续梯队中。
“轰隆——!!”
“炮兵阵地被端了!!”
“团长!我们被压制了!弟兄们冲不上去啊!”
“冲!给老子冲!!”程瞎子打红了眼,“后退者,杀无赦!!”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772团的战士们在绝对的火力劣势面前,展现了惊人的悍勇。他们抱着炸药包,试图用身体去炸开暗堡,但无一例外,都在半路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碎片。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
黄昏时分,772团的冲锋终于停歇了。
黑松山前的开阔地上,铺满了772团战士的尸体。程瞎子浑身浴血,跪在阵地前,手中还握着打空了子弹的驳壳枪,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772团,伤亡过半,几近被打残。
旅指挥部内,旅长一言不发,他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旅长……”孔捷颤抖着说,“竹内联山……他赢了……”
“不。”旅长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还没赢。”
他抓起电话:“给我接独立旅!告诉李云龙,把他那些宝贝疙瘩全给老子拉过来!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半个月内,老子要站在黑松山的山顶上!!”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李云龙带着赵刚、张大彪等人走进指挥部时,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772团团长程瞎子像一尊雕像般坐在角落,双眼布满血丝,浑身散发着一股战败后的死气。孔捷蹲在一旁,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脚下的烟头扔了一地。
旅长背对着门口,正对着地图发呆,肩膀在微微颤抖。
“旅长。”李云龙喊了一声。
旅长猛地转过身,他的眼睛也是通红的。当他看到李云龙那一身崭新、齐整,甚至还带着一丝“阔气”的独立旅军装时,积压了三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