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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重阳宫的飞檐翘角在残阳中勾勒出灰黑色的剪影,宫墙内的松柏抖落最后一缕金光,将斑驳的树影投在青石板上,随着晚风轻轻晃动。

三清殿前的广场上,火把次第亮起,橙红色的光焰舔舐着渐浓的夜色,也映照着弟子们紧张而肃穆的脸庞。

尹志平站在台阶之上,道袍的袖口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他望着下方整装待发的弟子,眉头微蹙,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蜷缩。

旁人只知林镇岳中了毒,却不知这毒的厉害——李莫愁的银针淬毒霸道异常,发作时如坠冰窟,经脉欲裂,便是内力深厚者也需耗费心神慢慢逼出。

而此刻,距林镇岳中针恰恰一日,正是毒素与内力胶着最烈、身体最虚弱的关头。

“尹师弟,已按七人一组分好,随时可出发。”赵志敬大步上前,他看向尹志平的眼神仍带几分悻悻,却也知此刻不是计较之时——对方终究没夺他指挥之权,让他继续统辖阵务,这点倒还识趣。

只是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穗上的铜铃在风中轻响,与周遭的凝重气氛格格不入。

尹志平点头,目光扫过队列:“记住,林镇岳中了剧毒,此刻正是强弩之末,但此人阴狠狡诈,绝不可掉以轻心。各组沿天罡方位布防,逐院搜查,遇可疑踪迹即刻燃放信号,切不可单独缠斗。”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尤其是偏僻处的柴房、库房、废弃殿宇,务必仔细排查。”

“是!”弟子们齐声应道,声浪撞在宫墙上,激起层层回音。

随着赵志敬一声令下,弟子们如水流般散开,火把的光带在宫苑间蜿蜒,照亮了角角落落。

尹志平亲自带着一组弟子,从三清殿出发,沿中轴线缓缓前行。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掠过每一处墙角的苔藓——若有新的踩踏痕迹,必是来人不慎蹭落;扫过每一扇虚掩的窗棂,窗纸的褶皱、插销的位置都需细辨,稍有异动便藏着猫腻;

甚至连石阶缝隙里的尘土都不放过,几粒反常的湿泥、半片带血的布料,都可能是追踪的关键。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角落,恰是粗心者最易露馅之处,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蛛丝马迹。

夜色渐深,寒露沾湿了道袍的下摆,带来丝丝凉意。搜索已持续一个多时辰,重阳宫的每一座殿宇、每一处院落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连林镇岳的影子都没瞧见。

“尹师兄,会不会……他已经逃下山了?”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疲惫。他手中的火把烧得只剩半截,火星簌簌落下。

尹志平摇头,脚步未停:“不可能。”他心里清楚,林镇岳此刻最忌惮的便是李莫愁,李莫愁追到这里他肯定知晓,那女人的冰魄银针既能伤他一次,便能伤他第二次,他也不知道对方守在哪里,断不会冒此风险。

那么,他一定还在重阳宫。

尹志平停下脚步,仰头望向沉沉夜空。终南山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山风穿过宫墙的垛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闭上眼,试着代入林镇岳的处境——中剧毒,内力耗损大半,被全真教和李莫愁前后夹击,既要躲搜捕,又要寻机会疗伤,会选哪里藏身?

宫苑虽大,却处处是耳目,唯有那些常年无人问津、甚至被遗忘的角落,才可能成为漏网之鱼的容身之所。

“所有人集合,”尹志平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再搜一遍,重点查那些废弃的杂物房、锁闭的阁楼,任何看似不可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弟子们虽已疲惫,却无人敢懈怠,立刻重整队形,跟着尹志平朝着更偏僻的西跨院走去。西跨院多是存放旧物的地方,蛛网密布,杂草丛生,平日里鲜有人至。

转过一道月门,尹志平的目光突然被前方一间低矮的屋子吸引。

那屋子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锁鼻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许久未曾开启。

但与众不同的是,屋子的后窗却半开着,窗纸在风中轻轻颤动,露出里面漆黑的缝隙。

“这里是什么地方?”尹志平压低声音问道。

随行的一名老执事连忙回话:“回尹师兄,这是间杂物房,堆放着早年废弃的经卷和法器,已经锁了快十年了,搜第一遍时见锁未动,便没细看。”

尹志平的目光落在那半开的窗户上,窗沿的灰尘有被擦拭过的痕迹,虽浅淡模糊,却像针般刺进他眼里。“十年未开,窗户为何会敞着?”他沉声问道。

身后弟子忙答:“许是为日常通风……”

“通风?”尹志平冷笑一声,眼底泛起寒意,“我早说过,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你们就是这般巡查的?”

他语气陡然转厉,扬声道:“准备破门!”

两名身强力壮的弟子上前,运起内力猛踹门板。“哐当”一声脆响,锈锁崩裂,门板应声而开,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举火!”尹志平低喝。

火把齐明,照亮了屋内的景象。只见里面堆满了破旧的木箱和卷轴,蛛网从房梁垂落,地面的灰尘上印着几个模糊的脚印,显然有人来过。

尹志平俯身细看地上的脚印,边缘已有些模糊,积了层薄尘,显然留下有些时日了。

他眉头微蹙,心中自有计较——林镇岳昨日才潜入重阳宫,断不会留下这般旧痕。

这脚印深浅不一,步幅与林镇岳的身形也对不上,定是旁人留下的。他直起身,目光扫向四周,继续搜寻新的踪迹。

弟子们握紧长剑,小心翼翼地散开搜索。木箱被一一打开,里面尽是泛黄的经书和生锈的法器;墙角的草堆被拨开,只有几只受惊的耗子窜出;房梁上也仔细查过,空无一物。

“师兄,没人。”一名弟子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困惑。

尹志平眉头紧锁,走到那半开的窗前。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遮住了视线。

他探身望去,地面的泥土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指向竹林深处,但脚印很淡,像是故意抹去了痕迹。

他们虽未在屋内寻见林镇岳踪迹,但周遭的蛛丝马迹骗不了人——窗棂上新鲜的指印、墙角被踩折的枯草,都透着刚有人来过的痕迹。

显然,他曾将此处视作潜在藏身处,只是不知为何临时变卦,终究没踏进门内。这魔头心思诡谲,竟连备选之地都布下迷阵。

“他刚走不久。”尹志平沉声道,心中却越发不安。林镇岳内力受损,轻功必打折扣,若想逃离,定会留下更明显的踪迹,可这脚印却浅得反常,倒像是……故意引他们往竹林去?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尹志平的脸色骤然一变。

“不好!”他猛地转身,“快回议事大厅!”

众人虽不解,却见他神色急切,连忙跟随着他往回赶。夜风掀起尹志平的道袍,他的心跳得飞快,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中蔓延——林镇岳根本没走远,他躲的地方,或许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近,都要大胆。

议事大厅内,灯火通明。郝大通与孙不二正坐在案前,眉头紧锁地商议着对策。见尹志平带着弟子匆匆赶回,皆是一愣。

“志平,怎么了?找到踪迹了?”郝大通放下手中的茶盏,杯盖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尹志平却没回答,目光飞快地扫过大厅。

“清若师妹呢?”他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郝大通与孙不二对视一眼,皆是茫然。“清若方才还在殿中整理卷宗,说是等你回来汇报,难道……”孙不二的话音未落,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已变得苍白。

周围的弟子也纷纷摇头,都说未曾见过清若。

尹志平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快步走到大厅中央,仰头望向悬挂在梁上的牌匾。那是当年王重阳亲手所题的“忠义千秋”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历经风雨而不朽。牌匾高悬在三丈多高的梁上,平日里无人会留意,更无人敢擅动。

“搭人梯!”尹志平低喝一声。

两名弟子立刻上前,叠起人梯。尹志平纵身一跃,踩在弟子肩头,伸手抓住牌匾的边缘,用力一荡,翻身落在了横梁上。

横梁积着厚厚的灰尘,但在牌匾后方的空隙处,却有一片明显被蹭过的痕迹,灰尘上还留着半个模糊的掌印,掌纹间隐约能看到一丝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

尹志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他一直在这里。”尹志平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我们在殿中议事,部署搜索,所有的话,他全听到了!”

都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谁能想到他竟躲在议事大厅的牌匾之后?这块悬在众人头顶的匾额,日日映入眼帘,却成了最安全的藏身处,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此人不但阴险,还擅长揣度别人心理。

郝大通与孙不二站在下方,听得心头剧震。他们万万没想到,林镇岳竟有如此胆识,竟敢藏在议事大厅的横梁之上,在众人眼皮底下偷听!

“那清若她……”孙不二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敢再想下去。

“他知道了。”尹志平从横梁上跃下,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清若是他的女儿,定然是趁我们离开后,悄无声息的掳走了清若!”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大厅中炸开。弟子们哗然,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

“这魔头简直胆大包天!”郝大通气得拂尘一抖,银丝根根竖起,“竟敢在我重阳宫眼皮底下掳人!”

“不行,必须立刻找到他们!”孙不二站起身,眼中怒火熊熊,“清若若有三长两短,我定不饶他!”

尹志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镇岳掳走清若,绝非偶然。他知道清若是他的女儿,又刚偷听到众人的部署,此刻掳人,要么是想以清若为质,要么是……想利用清若做更阴邪的事。

“他刚得手不久,肯定还在宫中。”尹志平握紧双拳,指节泛白,“孙师叔,您带人封锁东、南二门;郝师叔,您带人守住西、北二角;赵师兄,你率弟子沿宫墙巡逻,严防他翻墙逃脱。我带一队人,去搜查所有可能藏人的偏僻处,尤其是……那些我们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方牌匾,心中的寒意更甚。林镇岳能藏在议事大厅,就敢藏在任何地方。这重阳宫,看似固若金汤,此刻却处处透着危险的缝隙。

林镇岳在金国统治的地界时,便屠戮门派世家的煞星。那十几个覆灭的势力,有传承百年的武学世家,有高手云集的江湖门派,哪一个没有布防严密?可终究都成了他掌下的灰烬。

他太懂如何撕开防御的缝隙了——何时该潜伏,何时该突袭,如何利用内部矛盾,怎样制造混乱,这些都刻在他的骨血里。重阳宫的天罡北斗阵虽精妙,弟子们虽奋勇,可在他这等灭门无数的魔头眼中,终究显得稚嫩。

若非他此刻身中剧毒、元气大伤,怕是早已如入无人之境,哪里会躲藏这么久?尹志平越想越心惊,后背竟沁出冷汗。若是让他伤愈,以他的狠辣与经验,重阳宫的这点防御,恐怕真如纸糊一般。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记住,发现踪迹立刻发信号,切勿轻举妄动。”尹志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弟子,语气凝重如铁。

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问道:“尹师兄,若是遇上那魔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跑了?”

尹志平摇头,沉声道:“林镇岳阴险狡诈,且掌力带毒,你们单独遇上,无异于以卵击石。发信号,等众人合围,方能有胜算。”

他拍了拍那弟子的肩:“保存自身,才能为同门报仇。都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