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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玉瓶从灰袍夹层里掏出来的时候,手指还在抖。

不是怕,是累。一晚上没合眼,又是控蛊又是炼粉,连腰带都进化了还得兼职当案板用,换谁都得虚一下。但这时候不能露怯,我清了清嗓子,把瓶子举高了点,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这玩意儿叫‘枯心霜’。”我说,“撒出去能让人脑子发空,十息之内啥情绪都没有——正好断了墨无涯那套合欢秘术的引信。”

底下一片静,有几个年轻弟子互相瞅着,眼神里写满了“你确定这不是毒?”

我咧嘴一笑:“放心,死不了。顶多像被雷劈完那一瞬间,整个人轻飘飘的,想哭哭不出,想骂骂不响,就剩个念头:‘哦,原来我还活着’。”

顾长风站在前排,听完直接抬手,“啪啪啪”拍了三下剑柄。

声音不大,但在场没人动一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年他喂我吃毒蘑菇解毒时就这么干过,说这是外门弟子立誓的老规矩,三声敲剑,等于把自己的命拍在桌上。

我冲他点点头,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转头扫视一圈:“谁要是现在想走,我不拦。但从今往后,别再叫我一声师兄。”

没人动。

青玉峰主靠在柱子边,半眯着眼,手里拂尘轻轻晃着,像是打盹。可我知道他没睡,结界灵流的节奏跟他拂尘摆动完全一致,这家伙又在暗中调阵了。

他忽然哼了一声:“小子,这次别再把掌门丹当糖豆吃了。”

我讪笑:“那次是误会,谁让您藏那么显眼……”

话没说完,他睁了睁眼,一道金光闪过,吓得我立马闭嘴。

柳蝉衣站在我侧后方,不动声色地往我掌心塞了个小药丸。温温的,带着股陈皮味,是她特制的解乏丹。我没看她,只用拇指搓了搓药丸表面,确认没掺辣椒粉——上次她说帮我提神,结果给我塞了颗自爆型辣丸,喷得整个藏书阁三天没人敢进去。

我低头看了眼腰带。

它安安静静缠在我身上,柔韧得像条老布带子,可刚才那一圈扩散开的护盾灵光,谁都看见了。那不是命令,是它自己决定做的。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边缘,低声说:“待会儿别抢风头,掩护为主。”

它轻轻一缩,像是答应了,又像是打了个哈欠。

有个新来的弟子举手,声音有点发颤:“楚师兄……如果墨无涯真能操控人心,我们怎么知道身边的人不是傀儡?万一……万一有人突然掉转剑头呢?”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我知道这问题迟早要来。合欢宗最狠的地方不是杀人,是让你亲手杀兄弟。当年万毒窟一夜之间血洗七峰,就是靠这个。

我没急着答,而是慢悠悠卷起左臂袖子。

一道旧疤横在小臂上,弯弯曲曲的,像条冻僵的蚯蚓。

“五岁那年,我被毒寡妇咬了一口,全身溃烂,躺在乱葬岗等死。”我说,“那时候没人信我能活,都说这孩子废了,留着也是祸害。”

我顿了顿,看向顾长风。

“是他半夜翻墙进来,塞了颗黑乎乎的药丸进我嘴里,说‘疼就哭,但别松手’。我咬着他手腕哭了一夜,牙印到现在还在他胳膊上。”

顾长风抬起手臂,撸起袖子,果然有一圈浅白的齿痕。

“所以我不怕你们被控制。”我收回手,重新拉下袖子,“我只怕你们不信自己能赢。记住——只要你还记得为何握剑,哪怕脑子里塞满幻象,心火也不会灭。”

全场安静了几息。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

“誓死共战!”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到最后,整片结界内都是吼声,震得灵光一阵阵闪,像雷云压境前的闷鼓。

柳蝉衣已经开始分发玉瓶,每人一小撮枯心霜装在纸包里,贴身收好。她动作利落,一边走一边低声叮嘱:“别捂太久,汗湿了就失效;也别闻,去年有个傻子以为是香粉,吸一口当场呆立三刻,尿裤子都不知道。”

顾长风带着几个老弟子开始整队,按方位列阵,检查符箓和兵器。有个人符纸贴反了,被他一脚踹到边上重贴。

青玉峰主还是靠着柱子,眼睛闭上了,但拂尘越摇越快,结界的脉动也跟着变强,明显是在为大战预热。

我站在阵台中央,手里攥着玉瓶和断剑,腰带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远处东南风眼那边,檀香的气息早就散了,可我知道墨无涯没走。那种感觉就像裤裆里有根刺,看不见,但每走一步都硌得慌。

我咬了口果核,咔哧咔哧嚼着。

竖瞳一闪而过,腰带跟着绷紧半寸。

就在这时候,噬灵蚓皇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警报,也不是防御反应。

它像是……闻到了什么。

我低头看它,它不动,但我能感觉到它体内那颗晶核在轻轻震动,频率很怪,不像敌袭,倒像是……见到了熟人?

我刚想开口问,柳蝉衣猛地抬头,盯着结界外某处。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