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征与孟逐挣扎着从压在身上的士兵尸体堆中爬起,胸前的甲胄依旧深深地凹陷下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钻心的疼痛。可他们的眼神却如同受伤的猛兽,充满了复仇的怒火与不屈的意志。他们不顾身上的重伤,挥舞着长枪,嘶哑地吼着同伴的名字,指挥士兵们填补包围圈的空缺,将死亡的牢笼越收越紧。
六名宗师已彻底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与狂傲,眼中只剩下惊惧与慌乱。血屠的左拳砸在一名死士的天灵盖上,脑浆迸裂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逃,可右臂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肩膀,整个右半边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混杂着血腥与汗臭的疲惫气息,这是一种属于失败者和逃亡者的味道。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嘶嘶作响。他不再试图杀敌,而是用仅剩的左手抓住一名被他震飞在地的士兵,将那具尚有余温的身体猛地提起,挡在自己身前,当作一面血肉盾牌。他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包围圈边缘一处相对薄弱的缺口,那里只有几名士兵和一名行动迟缓的死士在守卫。他用肩膀撞开一名试图阻拦的死士,不顾那人在他胸口划出的浅浅血痕,抱着士兵的尸体,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方向亡命冲去。
“拦住他!”孟逐的嘶吼声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奋力将手中长枪投掷而出,枪尖划破空气,直刺血屠的后心。然而,血屠却用怀中士兵的尸体精准地挡住了这一击。长枪深深地刺入尸体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血屠的身体也猛地一晃。但他却借着这股阻力,猛地一跃,眼看就要跳出那道由血肉与意志构成的包围圈。
就在此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狸猫般从斜刺里扑出,是名幸存的“破军”死士。他没有兵器,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血屠的双腿。血屠猝不及防,被绊得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他疯狂地挣扎着,挥动左拳砸向那人的后背,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可那具身体却依旧死死地缠着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抓住他!”杨征的怒吼声如惊雷般炸响。周围的士兵们立刻蜂拥而上,无数只手将血屠死死按住,冰冷的铁链一层又一层地缠绕上他粗壮的手臂,锁链的冰冷与他滚烫的血液形成鲜明对比。
另一边,幽泉的“血影遁”秘法终究没能让他逃出生天。他冲出包围圈没多远,丹田处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绞动他的内腑。他喷出一口精血,身形一个踉跄,直接从墙头栽了下来,摔在一堆垃圾里。几名士兵立刻冲上前,用浸了冷水的麻绳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像捆一头待宰的猪。他躺在污秽中,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曾经的高高在上,此刻只剩下狼狈与屈辱。
夜色如墨,血腥弥漫。胜利的天平,终于在这场惨烈的搏杀中,彻底倒向了王府一方。
影爪的结局,最为惨烈,也最为屈辱。
他单腿跃上房顶,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闪过一丝逃出生天的希冀。然而,孟逐早已带着人马从另一侧包抄而至,冰冷的弩箭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走投无路之下,他怒吼一声,从高高的屋檐纵身跃下,却正中埋伏——一张由浸了桐油的坚韧藤蔓编织而成的巨网,从地面猛地弹起,将他如捕鸟般牢牢困住。
他疯狂地挣扎着,体内的真气如决堤洪水般涌向四肢,试图将这区区渔网震为齑粉。可体内的“破魂散”毒素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蚀着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每一次真气的催动,都带来经脉寸断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引以为傲的武道修为,在这一刻成了折磨自己的刑具。
最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名士兵手持长枪,枪尖抵住他脆弱的咽喉,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僵。他被从网中粗暴地拖拽出来,曾经灵动如鬼魅的身姿,此刻狼狈不堪,沾满了尘土与血污。
当最后一名宗师被冰冷的铁链锁住双手,像死狗一样扔到王府广场中央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已然消散,黎明的第一缕微光,悄然洒在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
阳光是温暖的,却照不进他们绝望的眼底。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一怒而诸侯惧的二品宗师,而是阶下之囚。眼中那曾经睥睨天下的光芒,此刻已被惊惧、不甘与一丝对未来的茫然所取代,如同被拔掉了爪牙的猛虎,只剩下虚弱的喘息。
广场上,幸存的士兵们发出了压抑的欢呼。那声音起初低沉,继而汇聚成一股悲壮的洪流,在王府上空回荡。可这欢呼声中,却带着浓重的悲痛与哀伤——八千精锐,如今只剩不到五千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永远地留在了昨夜的血泊中。数十名“破军”死士,更是无一生还,他们的名字,将被刻在王府最隐秘的英灵碑上。
杨征踉跄着走到李宇文昏迷的地方,看着自家王爷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地躺在担架上,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这位铁打的汉子,声音也不禁哽咽起来:“王爷,我们抓住刺客了,一个也没跑掉……您放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怕惊扰了王爷片刻的安宁。
担架上,李宇文仿佛听到了杨征的声音,紧锁了许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动弹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
随军的军医匆匆赶来,是位须发皆白、经验老道的老者。他小心翼翼地为李宇文把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许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用沉重的语气说道:“王爷伤及心脉,又被那狂暴的真气从内部震伤,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至于何时能苏醒,甚至……是否能完全恢复,都还得看天意,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杨征闻言,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他转头,看向被铁链锁住、扔在广场中央的六名宗师。他们此刻狼狈不堪,衣袍破碎,血迹斑斑,再无半分昔日的威风与傲气。杨征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恨不得立刻将他们碎尸万段,以祭奠那些逝去的兄弟。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处决他们的时候。王爷未醒,这六名宗师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阴谋,是否牵连着朝堂上的滔天巨浪,都还未可知。他们还有用处,是撬开更大秘密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