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1978年7月15日，清晨六点二十分。
陆见微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口，手里拎着一个印着“上海”字样的黑色人造革提包。身上穿着陈启山淘来的确良白衬衫，下身是深蓝色涤纶长裤，脚上一双刷得发白的解放鞋。晨风带着煤烟和晨露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传来自行车铃铛的清脆声响。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块不走的上海牌手表——这是荣耀殿堂提供的“时代违和物品”之一，表盘下隐藏着微型通讯器。表盖内侧的显示屏亮起一行字：
【场景载入完成】
【当前位置：东风县城，红旗巷3号】
【时代契合度初始值：71%】
【主线任务：协助林卫国完成人生抉择（0\/1）】
【提示：您的身份是省城来的“知青办干部”，前来调查知青返城安置情况】
巷子深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一个端着搪瓷脸盆的中年妇女走出来，看见陆见微，愣了一下：“同志，你找谁？”
声音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陆见微迅速调整语调，用略带官腔的普通话回答：“大姐，请问林卫国家是住这儿吗？”
“林家啊，往前数第三家，门口有棵枣树那户。”妇女好奇地打量他，“你是...？”
“省里来的，了解知青情况。”陆见微从提包里掏出介绍信——那是系统生成的道具，盖着红色的公章。
妇女的眼神立刻变得恭敬又带着几分警惕：“原来是省里的领导...林家小子在巷尾自来水站排队打水呢，刚过去。”
谢过妇女，陆见微朝巷尾走去。晨光逐渐明亮，小巷两边的灰砖墙上刷着白色标语：“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有些字迹已经斑驳，但依然透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气息。
自来水站前排了七八个人，都拎着铁皮水桶。陆见微一眼就认出了林卫国——不是通过照片，而是通过某种更本质的感知。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站在队伍中间，身材清瘦但脊背挺直，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穿得整整齐齐，手里捧着一本翻旧了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卫国！”一个同样排队的大婶招呼他，“又看书呢？这么用功，是要考状元啊？”
林卫国腼腆地笑笑：“张婶，我就是随便看看。”
“别看了别看了，”一个中年男人插话，“你爸在机械厂给你争取了个学徒工名额，下个月就能上班。读书有啥用？早点工作挣钱才是正经！”
林卫国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把书抱得更紧了些。
陆见微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巷口观察。手表内侧的显示屏实时刷新着数据：
【林卫国当前状态：内心矛盾，渴望知识但迫于家庭压力】
【情绪指数：焦虑62%，期待38%】
【关键抉择节点：72小时后】
这时，另一个身影走进了陆见微的视野。是个穿着草绿色军装式上衣的年轻女子，扎着两根麻花辫，手里也拎着水桶。她径直走到林卫国身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林卫国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淡下去。
【检测到重要Npc：苏晓梅，林卫国高中同学，已考上省师范学院】
【关系分析：潜在情感支持对象】
陆见微决定等他们打完水再接触。他转身在巷子里慢慢走动，观察着这个被系统精确还原的1978年县城。
墙壁上的黑板报用粉笔画着工农兵形象，写着“新时期总任务”的宣传文章。巷口的小卖部柜台里摆着水果糖、饼干、还有用大玻璃瓶装着的酱油和醋。店主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正用算盘啪啦啪啦算账。
几个孩子追逐着跑过，手里拿着纸叠的“面包”在地上拍打。远处传来广播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
一切细节都真实得令人恍惚。如果不是手表内侧那个微型显示屏，陆见微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穿越了时空。
“同志，你是外地来的？”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观察。回头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支钢笔。
“大爷您好。”陆见微点头，“省里来的，了解知青情况。”
“知青啊...”大爷叹了口气，“都不容易。上山下乡这些年，孩子们受苦了。现在政策好了，能回来了，可回来后又怎么办？工作不好找啊。”
陆见微敏锐地捕捉到信息：“咱们县里知青返城安置有困难？”
“何止困难！”大爷压低声音，“机械厂、纺织厂、化肥厂，这几个大厂子早就人满为患了。剩下的要么去集体企业，要么就待业。林家那小子还算运气好，他爸是老工人，能弄个学徒工名额。可我看那孩子...心不在这儿。”
“您是说...”
“他想考大学。”大爷朝自来水站方向努努嘴，“天天抱着书看。可他爸不同意，说读书浪费时间，早点工作挣钱贴补家里才是正经。为这事儿，爷俩吵了好几回了。”
陆见微心中了然。他道谢后告别大爷，看了看手表——上午七点整。该正式接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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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卫国拎着两桶水往家走时，陆见微跟了上去。
“林卫国同志？”
青年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体面、气质斯文的陌生人：“您是...？”
“省知青办公室的，我姓陆。”陆见微出示介绍信，“来了解你们这批返城知青的安置意向和困难。”
林卫国的表情立刻变得紧张又带着一丝期待：“陆...陆同志，请到家里坐吧。我爸还没下班，我妈在家。”
陆见微跟着他走进院子。典型的北方小院，三间砖瓦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枣树和一小畦青菜。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正在灶台前忙活，看见儿子带人回来，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
“妈，这是省里来的陆同志，了解知青情况的。”
“哎呀，领导快请进！”林母有些手足无措，“屋里乱，您别嫌弃...”
堂屋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贴着毛主席像和几张年画，靠墙摆着个大立柜，上面放着搪瓷茶盘和热水瓶。陆见微在方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林母赶紧倒水。
“林卫国同志，档案上显示你是七五届高中毕业生，七六年上山下乡到红旗公社，今年三月返城。”陆见微翻开工作笔记——这也是系统道具，里面自动记录着相关信息，“现在有什么打算？”
林卫国坐在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蜷缩：“组织上...安排我去机械厂当学徒工。”
“你自己呢？有什么想法？”
青年沉默了几秒，抬头时眼神里有种压抑的光芒：“我想...我想考大学。”
“卫国！”林母端着水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出声，“别给领导添麻烦...”
“不麻烦。”陆见微温和地打断她，“恢复高考是国家政策，年轻人有求学上进的想法是好事。林卫国同志，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林卫国眼睛亮了，但随即又暗淡下去：“我...我借到了复习资料，白天要去街道办的临时工，晚上才能看书。而且...”他看了眼母亲，“家里不太支持。”
手表内侧的数据在跳动：
【林卫国信任度：+15%】
【当前时代契合度：74%】
【关键信息获取：家庭阻力，复习条件不足】
陆见微心中有了计较。他没有立刻给出建议，而是继续询问了一些细节：林卫国高中时的成绩、感兴趣的学科、每天能用于复习的时间、借到了哪些资料...
谈话进行了半小时，陆见微对这个年轻人的情况有了基本把握。聪明，刻苦，有强烈的求知欲，但被家庭经济压力和传统观念束缚。父亲希望他尽快工作赚钱，母亲虽然心疼儿子但不敢违逆丈夫，林卫国自己则在理想与现实间挣扎。
“这样，”陆见微合上笔记本，“我这次会在县里待三天，走访几个知青家庭。明天下午你有空的话，我们详细聊聊复习计划。现在先带我去见见街道办负责知青工作的同志。”
“好，好！”林卫国立刻站起来，“街道办王主任我认识，我带您去！”
离开林家时，陆见微注意到林母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停下脚步：“大娘，您有什么话想说？”
林母搓着围裙，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陆同志...读书...真的有用吗？他爸说，就算考上大学，四年不挣钱还要花钱，毕业后还不一定分到好工作...”
这个问题太真实了。1978年，高考恢复才第二年，很多人对这个“新生事物”还抱有疑虑。四年时间，对一个工人家庭来说是沉重的经济负担；而大学毕业后的前途，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也确实存在不确定性。
陆见微没有用现代人的思维去回答。他想了想，用那个年代的逻辑说：“大娘，国家恢复高考，是因为实现四个现代化需要人才。大学生毕业后是国家干部，是技术骨干。短期看是花钱花时间，长期看...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具体还要看孩子的决心和家里的实际情况。我这次来，就是要帮助像卫国这样的年轻人，在个人理想和家庭责任间找到平衡。”
这番话既没有空谈理想，也没有忽视现实，符合一个“知青办干部”应有的立场。林母的表情松动了一些，连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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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办是一排平房中的两间，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木牌。王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短发，穿着灰色的确良衬衫，看见介绍信后热情地把陆见微迎进办公室。
办公室很简陋，两张办公桌，一个文件柜，墙上贴满了各种统计表格。王主任一边倒茶一边说：“陆同志来得正好，我们正为这批返城知青的安置问题发愁呢。县里岗位有限，可回来的孩子有三十七个...”
陆见微认真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录。通过王主任的介绍，他了解到东风县更全面的情况：几个国营工厂确实人满为患，集体企业效益一般，待业青年越来越多。而像林卫国这样想考大学的，全县有五个，但真正有条件全力复习的，一个都没有。
“家里都困难啊。”王主任叹气，“父母觉得早点工作挣钱实在。我们做工作也不好做，万一考不上，耽误了工作机会，那不是害了孩子吗？”
谈话间，陆见微的手表微微震动。他找了个借口去厕所，打开表盖，看到顾倾城传来的信息：
【倾城：阿微，数据监测显示场景时间流速正常。荣耀殿堂其他成员已分散进入，他们的时代契合度在65%-70%之间，你的目前最高。继续加油。】
【附加数据：根据历史档案，1978年全国高考报考人数610万，录取率7%。你需要让林卫国相信，他是那7%的可能。】
陆见微回复：【明白。需要1978年大学毕业生分配政策的详细资料，以及机械厂学徒工的晋升路径和收入数据。对比分析。】
【倾城：一小时后传送给你。另外，陈启山淘到了一批当年的《人民教育》杂志，已扫描上传，可能有帮助。】
【新月：阿微，我画了一张林卫国的肖像画，根据你的描述。需要传给你吗？也许能增加亲和力。】
陆见微想了想：【暂时不用。保持联络。】
他回到办公室，继续和王主任交谈。通过旁敲侧击，他了解到一个重要信息：县教育局正在筹备一个“高考补习班”，聘请退休教师晚上授课，但名额有限，需要推荐。
“林卫国这孩子够条件吗？”陆见微问。
“够是够，高中成绩不错，下乡时也没放下书本。”王主任犹豫道，“可他家里...”
“这样，您先把他报上名。”陆见微做出决定，“家庭工作我来做。另外，补习班的费用问题...有没有减免政策？”
“对特别困难的可以申请补助，但要层层审批...”
“我来协调。”陆见微在本子上记下一笔。
这一刻，他不是在扮演角色，而是真的想帮助那个在晨光中捧着书本的青年。也许这就是系统的设计——让你沉浸其中，忘记这只是一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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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陆见微在县招待所食堂吃饭。饭菜很简单：馒头，白菜炖粉条，还有一小碟咸菜。荣耀殿堂的其他成员也在食堂，但彼此没有相认，只是用眼神示意。
苏晚晴扮演的是省报的记者，正在采访招待所服务员。另一个队员扮成采购员，在角落里和本地人攀谈。他们的“时代契合度”数据在陆见微手表上一闪而过，确实都在70%以下。
显然，理解和融入一个时代，需要的不仅是服装和道具，更是对那种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的把握。陆见微因为师父的言传身教，对那个年代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饭后，他回到房间——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单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脸盆架。窗外是县城的街道，偶尔有自行车和行人经过，远处工厂的烟囱冒着白烟。
陆见微打开提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服，还有陈启山准备的那些“古董”：塑料皮笔记本、钢笔、《红旗》杂志、甚至还有几斤粮票——虽然在这个场景里用不上，但能增加“真实感”。
他翻开笔记本，开始整理今天收集的信息，规划接下来两天的行动。手表突然又震动了，这次是紧急提示：
【警告：检测到场景异常波动】
【位置：县机械厂家属区】
【波动性质：时空紊乱（轻微）】
【可能原因：探索者违规使用能力】
陆见微立刻站起来。荣耀殿堂的人违规了？他快速出门，朝机械厂方向走去。
机械厂家属区是一排排红砖平房，午后的阳光照在晾晒的被褥和衣物上。陆见微赶到时，看见几个居民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刚才那道光你们看见没？”
“是不是闪电？”
“大晴天的哪来的闪电...”
陆见微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栋平房的后墙，墙面上有一片不自然的焦黑痕迹，空气中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那是超自然力量使用后的痕迹。
他开启“知微”的洞察力，仔细观察。痕迹很新，不超过二十分钟。能量特征...是火系法术，但经过了拙劣的伪装，试图模仿“电线短路”的效果。
手表显示荣耀殿堂一名队员的契合度瞬间跌到了58%，并在持续下降。
“真是胡闹。”陆见微皱眉。在禁止使用超自然力量的场景里违规，不仅会扣分，还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他记下位置，准备晚上和苏晚晴沟通。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口走过——是林卫国，手里拿着饭盒，显然是给在机械厂上班的父亲送午饭。
青年也看见了陆见微，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陆同志，您怎么在这儿？”
“了解一下机械厂的情况。”陆见微自然地回答，“你这是...”
“给我爸送饭。他今天加班，不回家吃。”林卫国看了眼那片焦黑的墙，“刚才听说这边电线短路，没伤着人吧？”
“应该没有。”陆见微转移话题，“正好，我有些关于机械厂的问题想请教你父亲。方便一起过去吗？”
林卫国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爸他...可能不太会说话。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您别介意...”
“不会。”陆见微微笑，“走吧。”
两人并肩走向机械厂大门。午后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工厂机器的轰鸣声。这一刻，陆见微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成了1978年的一个干部，走在去工人家庭走访的路上。
手表内侧，时代契合度悄悄上升到了76%。
而在那面焦黑的墙壁阴影里，一点微弱的火星闪了闪，随即彻底熄灭。